可能是兇險,可能是挨餓,可能是死亡,也可能是食物和水,幸福和美滿,安居和樂業。
總之,大家内心的渴望已經被長期以來的失落和無奈給消磨,可是又留着那麽一絲期盼,支撐着大家繼續趕路。
眼下缺少食物和水,仍舊像是壓在人們頭頂的一片死氣沉沉的烏雲。
煮完早飯,又給竹筒灌滿之後,老顧家水罐子裏的水也已經用完了。
就這樣大概走了一兩個時辰後,胡裏正派去尋找食物和水源的人也回來了。
臉上的絕望,已經彰顯了這次的結果,胡裏正無奈的搖頭,面露苦色。
他其實很納悶,爲啥人家顧家的大妹子一去就能找到很多東西,爲啥他們胡家村的人不管去多少次,都是無功而返,浪費時間罷了。
難道真的像那個叫朱春蓮的小丫頭說的一樣,這大妹子是帶着福氣的,所以才能庇護自己家人。
如此一想,他心裏更難受了。
覺得八成是自己這個做裏正的無德,才庇護不了家人和村民。
可他這輩子一直老老實實兢兢業業,也沒做過啥傷天害理的事情啊!
範秋英被胡裏正的心裏話吓了一跳,下意識的就瞪了朱春蓮一眼,這丫頭口無遮攔的,可别給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朱春蓮怔愣了一下,自己做啥錯事了嗎?姨好端端的咋瞪自己?
不可能,八成姨瞪的是自個兒身邊的顧永秀,對,一定是這樣的。
不僅這麽想,她還暗暗的用胳膊肘搗了顧永秀一下,小聲提醒了一句:“你是不是得罪姨了,我剛才看到姨瞪你了。”
顧永秀吃了一驚,趕緊朝娘看去,雖然娘并沒有看自己,可她心裏還是慌亂成一團。
她才得到娘的好臉幾天,可不能做錯事。
範秋英都快被她們給弄糊塗了,這該反省的瞎樂觀,不該反省的卻忙着反省。
聽到沒有找到吃的和水,胡家村個個臉上都寫滿了失望,垂頭喪氣的走着,身上的力氣仿佛都在一瞬間被抽幹了一樣!
卻又不得不繼續疲憊的,有氣無力的,猶如喪屍一般繼續朝着前走。
“天呐……老天爺啊,這是要我們的命呐!”
胡老婆子一屁股蹲在地上,拍着大腿開始嚎叫起來。
“老天爺呐,你已經要了我老頭子的命了,我兒子也已經下落不明,八成也已經跟我老頭子一起走了,現在就剩下我一個老寡婦帶着一個病恹恹的兒媳和我的小金孫乖乖……
你要收就收走我兒媳的命啊,我老婆子的命不值錢,你想收也一起收走吧,可是我的孫孫是無辜啊,他還那麽小……”
胡老婆子停下這頓哭,不僅把路給堵住了,也把大家夥的心給攪合亂了。
顧家的隊伍現在跟胡老婆子家的隔了好幾家,看不到胡老婆子的樣子,卻也能想象得到。
範秋英聽錢氏說起過這胡老婆子的一些事情,年輕的時候就守寡,一個人兒拉扯一兒一女長大,跟原主一樣是個偏心眼兒的,甚至比原主還要偏,爲了一口吃的便把女兒賣到了窯子裏,後來女兒被活生生折磨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報應,剛娶親成家的兒子在那之後就趕上了抓壯丁,被抓走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後來兒媳孫氏懷了孩子,胡老婆子硬說孩子不是自個兒兒子的,還說兒媳婦孫氏跟人鬼混,差點把孫氏的爹,一個屢試不第的秀才給氣死了。
孫氏懷孕被磋磨早産、難産還大出血,孫氏和鵬兒都差點沒活下來,孫氏後來病恹恹的,鵬兒也是一樣。
要不是那鵬兒越長越像自個兒兒子,八成胡老婆子都不會讓他繼續活下來。
範秋英真想說落到現在這步田地,可真是胡老婆子造孽的報應,隻是就是苦了孫氏和胡鵬兒那孩子了。
胡鵬兒年輕雖小,卻被孫氏教的知書達理的,一點都沒沾染上胡老婆子的習氣,是個難得的好孩子。
又心疼自個兒的娘,總會偷偷地把胡老婆子給的吃的省下來給孫氏。
不然,孫氏隻怕還挺不到現在呢。
“大家原地歇息一會兒吧!”胡裏正無奈對着村人說道。
“大冷的天,肚子裏沒貨,身上的破襖又不頂用,還不如繼續走路,至少麻木了,就感覺不到餓和冷了。”村裏有人忍不住嘀咕,但是嘀咕歸嘀咕,還是坐下在原地休息。
畢竟胡老婆子雖然潑辣難纏不講道理,可是死去的男人跟胡裏正是親兄弟,多年來又一直受胡裏正的照拂,這一路上,胡裏正不惜跟家人鬧不和,也多次把吃的給胡老婆子一家,大家可都看在眼裏。
有這個靠山在,大家都不想招惹她。
“要說沒吃的沒喝的,大家都一樣,又不止你一家,你鬧什麽?”胡裏正也是氣得不輕,之前他接濟了她們家多少次,反複叮囑一定要省着點吃,可是有什麽用。
胡老婆子就是個有這頓就不管下一頓的人兒。
用她的話說:“我要是不趕緊吃上,那要是被人偷去了,還不如先吃到肚子裏去了呢。”
越想越氣,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當初一開始逃荒的時候,就不把自己的糧食給他們家一半了。
至少現在自己家也不用忍饑挨餓,自己的寶貝孫女鐵花也不用餓的肚子咕咕叫,半夜睡覺都能餓醒了。
“大哥啊,你得幫幫我啊……我家昨晚上就已經沒吃的沒喝的了,鵬兒病了,現在還沒好利索呢,不能再喝雪水吃樹皮了。
我那兒媳就是個短命的,可至少也得讓她先喘着口氣不是,以後給鵬兒說親還用得着她呢,還有我,我要是倒下了,那他們倆估計就活不了多久了,還不被人欺負死。
這沒吃沒喝的,我們可咋活啊……你看看鵬兒的小臉,煞白煞白的,嘴唇都幹的出血了,這要是再沒吃沒喝的,我擔心他啊……嗚嗚嗚……”
胡老婆子哭的很傷心。
一邊哭,還一邊又補充了一句:“大哥,你不看我的面子,也得看你死去的兄弟和鵬兒的面子,你兄弟走的時候可是拉着你的手求你一定要照顧好我們孤兒寡母的,你可是親口答應點了頭的。
還有鵬兒,鵬兒可是咱們這一支唯一的香火了,不把活命的機會留給鵬兒,難不成還留給丫頭片子,指望着丫頭片子給胡家傳宗接代。”
她說這話的時候還特地看了胡鐵花一眼,唯恐别人不知道她口裏的丫頭片子是胡鐵花一樣。
錢氏氣的差點沒心梗過去,顫抖着身子就要摔倒在地上,好在被小兒子和大兒媳孟氏及時給攙扶住。
她不是胡老婆子,做不出撒潑打滾的事情來,隻是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句,“你想搶鐵花的吃的,除非我死了。”
錢氏表了決心,這次不管胡老婆子再怎麽鬧,也不管胡裏正再怎麽心軟哀求,也絕不妥協。
老母雞都知道護着自己的崽兒,護崽兒的可不止她胡老婆子一個。
她家的鐵花雖然是個女娃娃,可也是他們全家心頭的寶貝,不比任何人差。
再說,那胡鵬兒是老胡家的香火,又不是她錢氏的後代,她憑什麽要管老胡家的香火。
要是老頭子這次再糊塗,她甯肯不跟他過了。
範秋英靜靜看着聽着,心裏忍不住道:就說胡老婆子這一兩天安靜的有些過分了。
一點都不像她三天一大鬧兩天一小鬧的勁兒,昨天胡裏正家來換吃的,村裏不少人都看到了,她還以爲胡老婆子改性了,看來隻是憋着出大招兒呢。
且看胡裏正這次怎麽處理。
要是還跟以前一樣,那她覺得真沒什麽好憐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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