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氏是秤砣鐵了心。
她今個兒還非要把事情說清楚不可。
她平日就是個不吃虧的主兒，又怎麽會把委屈憋在心裏。
何況，已經到了這一步，要是她不說清楚，那一家人肯定都會覺得是她無理取鬧。
對婆婆的不滿，對顧永貴的不滿，逼得王氏挺直了腰闆兒，繼續鬧下去。
範秋英見她這般，倒是有些佩服了。
怒斥顧永貴，“你讓她說，我今個兒還非要聽聽，我這個做婆婆的哪裏做的不好，讓兒媳婦對我意見這麽大。”
“娘，這可是你讓我說的。”
王氏先說了一句，意思是你讓我說我才說，你不許再說其他的。
範秋英點頭，她早就知道這個王氏是個心眼兒多的，這不就看出來了。
要是換做是李氏，肯定就直接開口了，不會鋪墊這麽多的。
“娘，你今個兒跟天明說話，我不是故意在那偷聽的，可是也多虧我聽了一嘴。
不然，我還不知道娘爲啥撺掇着一家人去逃荒。”
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看了一下在場的其他人。
像是提醒大家，接下來才是重點，都要豎起耳朵聽。
範秋英忍不住笑了，敢情這王氏一直别别扭扭的，是因爲聽到自己跟天明說的那些話。
這就不難理解了。
可她倒是要看看她是自己咋尋思的。
做足了氣氛，王氏才又開口。
“娘，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告訴大家，壓根就沒有啥公爹托夢這回事。”
“啥？爹沒有托夢？娘不是說是爹托夢告訴她咱們這兒要有戰禍了，才決定一家人逃荒去京城的嗎？”
大家七嘴八舌開始議論起來了。
“不錯，你們爹壓根就沒有托夢給我。”
範秋英索性承認了。
王氏得意的表情一閃而過。
像是在說，看，我沒有說錯吧。
“娘，既然爹沒有給你托夢，那你爲啥要騙我們呢？”
顧永富忍不住質問起來。
“爲了什麽？”王氏看了一眼大房的人，忍不住冷笑起來，“還不是爲了你們大房？”
“啥？爲了我們大房？”
李氏也忍不住回嘴了，“王氏，你别在這兒挑事，娘她決定帶着一家人去逃荒，怎麽就是爲了我們大房了？你要是不把話說清楚？可别怪我對你不客氣！”
“大嫂，你和大哥可真是能裝，都這個時候了，還不承認，怎麽，非要我把話說清楚不可？”
“好！”王氏不等李氏繼續說下去，就出聲打斷，下定決心一般，“那我就把話說得再明白一點。”
說着，她看向顧天明。
“天明，下午你奶是不是去找你了？”
不等顧天明回話，她直接又開口，“是不是跟你說是爲了讓你去京城讀書，才要帶着一家人去逃荒的？”
顧天明被王氏的話弄得有些怔愣。
下意識就要點頭，可是又覺得似乎是哪裏不對勁兒。
範秋英看他那樣，就知道已經被問懵了。
怕他糊塗之下承認了，到時候可就真的說不清了。
便趕緊出聲打斷。
“王氏，我先不說你偷聽我們說話這件事，你聽了就聽了，能不能别聽了一句半句，就在那瞎琢磨。”
說着，她不給王氏出聲的機會，而直接提醒顧天明。
“天明，你好好跟奶一起回憶一下下午我去找你說了什麽。”
“嗯。”顧天明應了一聲，然後便開始回憶了。
他的記憶力一向都是不錯的。
很快便想了起來。
“奶下午找我，跟我說咱們家人今晚上亥時就要出發，後來我跟奶争執起來了，奶就勸我，說咱們這兒就要亂了，再不走的話，命都會沒的。
奶還說，亂起來的話，早點去安頓，是有好處的。
還說如果咱們能逃荒去京城的話，到時候咱們一家就直接在京城附近安家，到時候我就能認識京城的讀書人，以後參加科舉也方便很多的。
對了，奶還說不是故意騙你們，是怕說的道理太多，你們會不明白，所以才會拿爺爺托夢說事。
奶說，這叫善意的謊言。”
顧天明把說話的内容複述了一遍。
範秋英看着王氏，“你現在還有什麽話要說？”
王氏臉色有些發白。
她當時的确就是聽了一嘴，恰好聽到說是“去京城好方便以後讀書，還方便科舉”這幾句話，便忍不住開始琢磨起來了。
“怎麽？你是怪我說謊騙你們？要是，你是爲了這個，那我現在就可以跟你們道歉。的确是我的不對。”
說着，範秋英對着一家人鞠了一躬。
可把一家人吓壞了。
紛紛開口。
“娘，您這是做什麽？”
“我們又沒怪您？”
“王氏，你到底要做什麽？娘是爲了咱們好，咱們的确沒有天明見識多，所以娘才會那麽跟咱們說。”
“就是，二嫂，以前不覺得你這麽糊塗的。”
見所有人都開始針對自己，王氏心裏既委屈，又不服氣。
想到之前聽到婆婆還私下給李氏肉吃，“好，這件事就算是我多心了，那娘你偷着給李氏肉吃，這件事怎麽算？”
此話一出，範秋英還沒來得及說啥，李氏就炸毛了。
“王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娘啥時候偷着給我肉吃了？”
李氏本來就是個沖脾氣，一點就着，加上，之前王氏一直針對自己的兒子，這會兒又開始針對自己。
她覺得王氏就是在故意找他們這一房的茬兒。
她雖然沒有王氏聰明，可是也不能任由人家欺負。
“你敢說你沒有吃肉？有本事你敢發誓嗎？”
“我當然敢發誓，要是娘偷着給我肉吃，那我們這一房就在逃荒路上都走丢，被人販子給拐走。”
王氏一臉的震驚，李氏平日裏可不會随便發誓，而且還是這麽毒的誓言！
可她還是覺得這肯定是李氏故意來讓人相信的。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嗆了起來。
其他人也不知道該怎麽勸，當然了，也勸不進去。
範秋英想了想，明白是咋回事了。
王氏肯定是聽到李氏跟她說肉香，好吃，想再吃一塊這樣的話，以爲是她把肉給李氏的。
這王氏也未免太小心眼了。
既小心眼不說，還喜歡瞎琢磨。
琢磨着琢磨着，心裏就開始想歪了。
她想說明白，可是李氏和王氏吵得不可開交。
一個比一個嗓門大。
這個說，“就算是娘給我肉吃又能咋滴，我幫娘做活，娘喜歡我，你羨慕去吧？”
那個回，“大家都聽到了，這可不是我胡說的，娘這不是偏心眼兒是什麽？
爲啥隻有大房的有肉吃，咱們其他房不配嗎？”
“王氏，你别在這兒挑撥，娘沒給我肉吃，是掉到地上，我撿起來的。”
“你剛才都承認了，現在又這麽說，你糊弄鬼呢？”
“對，就是糊弄鬼，糊弄你這個小氣鬼。誰不知道你心眼兒小，一丁點兒事，就能記在心裏。
你們二房以前占了多少便宜，我說過啥？我們大房這才剛得了娘點喜歡，你就難受了？你難受去吧！”
“你是承認你們大房最近占便宜了是不是？”
“我們大房什麽時候占便宜了？你别在這裏胡說八道，明明一直以來你們二房占便宜最多！”
“你剛才自己都承認了，娘肯定沒少偷偷給你們大房好處！給了就給了！你們大房畢竟是大房，俺們其他房比不上！
我心裏清楚得很！可既然占了便宜，就不能還整天說自己吃虧了吧！”
“王氏，你今天嘴巴欠扇了是不是，是不是老二這些天沒有扇你，你不舒服了，我可以幫幫你！
李氏自認嘴上不是王氏的功夫，擔心吵不過王氏吃虧，便撸起袖子，随時準備動手。
“占了便宜，還想動手，李氏，你是不是也太欺負人了。”
說着，王氏開始抹眼淚了。
“我還沒動手呢，你哭什麽。”李氏一看這架勢，有些傻眼了。
她就是想吓唬吓唬王氏，可沒想着真動手。
這可真是有理說不清了。?
<!--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