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兄妹連心,不論是真正意義上的還是名義上的,大多皆是如此,故而葉輕晨總能第一時間察覺到葉輕晚的異樣,他側過半邊臉,溫聲問道:“怎麽了晚晚?”
“沒,沒事。”葉輕晚有一瞬愣神。
“怎麽回事, 好大的怨氣呀,”姜朔悠悠然跟過來,背對着沈珩裝模作樣的說:“這位就是葉音的兄長吧,老弟建議趕緊帶葉音走,後邊好像有人一直盯着她呢。”
葉輕晚抿抿唇,也不知道沈珩是在看她還是在看姜朔, 她隻覺得再在這裏待下去, 後背都能被沈珩的眼睛戳出個窟窿來,不自在極了。
葉輕晨冷哼一聲, 也不怎麽待見姜朔,傲然回了句“無需你說”便拉上葉輕晚随葉城他們離開了皇宮。
随着這場宴席主角的離去,其他人也跟着三三兩兩的離開,喧鬧的場地逐漸冷清下來,前來清掃的宮人卻瞧見了令人驚掉下巴的畫面。
“喂,怎麽都喝成這個樣子啦。”
見人走的差不多了,沈郁也懶得再掩飾身份,行徑更是無禮蠻橫,她一屁股坐在李煜旁邊,手裏還攥着他的衣袂,有點無理取鬧地:“說話啊,理理本公主!”
“不說話本公主就不走啦!”
似是再也忍受不了女人過于親密的接觸,李煜終于掀起眼睫,睨她一眼,唇齒輕碰,敲出兩個冷冰冰的字來:“随你。”
說完他又兀自倒酒,把沈郁當成空氣一樣無視掉。
沈郁氣得咬牙,自己好歹也是公主, 還沒人敢不把她放在眼裏。
但越是這樣,就越能勾起小公主的勝負心。
沈郁又一次搶過李煜手裏的酒杯,阻止他再喝下去,她道:“不就是被搶親了嘛,這天底下比那個叫葉音好的女人多了去了,你何必這般執着于她一人!”
李煜喝了不少酒,再加上沈郁三番兩次的提及搶親那件事,本就不快的心情更加低沉,他愠怒道:“比如?”
沈郁愣是沒聽出來也沒看出來對方已有動怒的迹象,沒心沒肺的笑道:“比如本公主啊!”
李煜看向她,忽然彎唇笑了,意味不明。
“笑什麽?什麽意思!”沈郁被他莫名其妙的笑和冰冷的眼神駭了一下。
李煜不答,斂去笑意,面上又恢複一派冷淡漠然,他拎起酒壺往殿外走去。
沈郁緊鎖眉頭,不解的望着李煜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于視線中,她才堪堪回神。
“你去哪啊!你喝醉了一個人亂跑很危險的!”
沈郁邊喊邊追。
李煜的速度很快,沈郁小跑着追了好一會兒才看見那挺直的身影。
天已經徹底黑下來, 沈郁遠遠瞧見李煜離去的方向是要出宮, 避免被宮人發現她要偷溜出宮去追一個男人,沈郁不再叫喊,偷偷跟上李煜。
身後沒有了聒噪刺耳的聲音,李煜以爲小公主放棄糾纏他了,但還是惶恐她突然後悔又跟過來,于是腳下步履生風,走得更快了。
一直到了一處江邊,李煜才尋了棵老樹倚着,長長舒了口氣。
江面波光粼粼倒映着萬千燈火,層層鱗浪随風而起,漣漪輕泛,幽美如畫。
凝望着江面的景色,李煜飲下一口清酒,恰巧一陣風時宜的拂來,夾雜着冬日的沁涼,心中的躁郁驟然舒緩不少。
可是下一秒
“你來這裏做甚?”
一道女聲自身側幽幽傳來。
李煜頓時蹙起眉頭,心口發悶。
這小鬼是牛皮糖麽,爲何甩都甩不掉?
他偏過頭,看着滿臉疑問的小姑娘,好半晌才說:“在下去哪裏,同公主有關系嗎?”
對方的冷言冷語猶如冰窖裏端出來的涼水兜頭澆下來,沈郁捏緊了拳頭,忿忿咬着下唇有些難堪,暗自在心裏将這不知好歹的臭男人罵了好幾遍。
她不管不顧從宮裏跟他跟到這裏,他居然還是連個好臉色都不肯給她。
李煜見她半天不說話也懶得再與她多費口舌,又揚起手裏的酒壺給自己灌酒。
沈郁聲音悶悶地:“酒有那麽好喝嗎?”
李煜不語。
“那我陪你。”
李煜仍不語。
旋即沈郁奪過李煜手裏的酒壺,不及他反應過來,就咕噜咕噜往嘴裏灌。
這下李煜那張漠然的臉上終于有了點不一樣的神情,想到那壺口才剛被自己對嘴喝過,他的臉就像被火燒一般,浮起一片绯紅。
李煜趕忙将酒壺搶回來,驚道:“你是公主!怎能怎能”
他一連說了兩個怎能也沒能把話繼續說下去。
按理來說沈郁愛幹嘛幹嘛,他能說什麽?又站在什麽角度,以什麽身份去說教沈郁?
“公主又如何。”沈郁用袖子擦去嘴邊的餘液,像是自嘲般的笑了笑。
“無名無份,在宮裏有時候還不如一個下人,不然你以爲我爲何老是往外跑。”
她說得好不委屈,黑葡萄似的眼睛在夜裏比星星還要亮上幾分,卻是因爲溢出來的淚花才會如此。
“除了父皇,根本沒有人把我當公主看,這不,就連你也是一樣。”沈郁拖着軟膩的音調,說到最後還帶上了點哭腔。
李煜慌了神,像他這種兩袖清風的正人君子什麽都不怕,唯恐小姑娘的眼淚珠子,特别還是因自己而起的那種。
他丢下酒壺,手足無措的湊過去,想要幫她擦眼淚,卻又要顧忌對方是個女子,于是隻能一改先前冷漠疏離的态度,不停溫聲去哄。
偷眼瞧見手忙腳亂的李煜,沈郁突然揚唇一笑,粲然道:“哈哈,上當了吧,我逗你的!”
李煜愣了愣,遂意識到被耍,臉色一沉,轉身拂袖就走。
沈郁笑着追了上去。
無邊夜色裏,伴随着毫無歉意的緻歉聲,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被投下來的月光拉得長長的,時不時碰在一起,遠遠瞧去,倒着實有些像對情窦初開的璧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