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晚掙脫束縛,下意識地擡手給了對方一巴掌,然後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這反而吓到了男孩,他又撲過來,一把捂住了葉輕晚的嘴,野獸一樣黝黑的眸子裏充滿了錯愕。
“别别哭娘,娘會生氣”
葉輕晚眨了眨眼,眼淚一下子收了回去。
原來他是怕祁秋聽見她的哭聲會生氣,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哄人,才用這種粗魯的法子讓葉輕晚閉嘴。
男孩又磕磕巴巴的說:“你,你不哭我.送,送你,等”
未及葉輕晚反應過來,他起身飛快朝裏屋跑。
葉輕晚看着那個瘦小的身影在翻箱倒櫃的找些什麽,一時間連哭都忘了,就呆呆地看着他。
片刻後,男孩兩手捧着黴點斑駁的點心來到她面前。
葉輕晚看着他手中發黴的糕點頓時瞪大了眼睛。
男孩說:“給,對你.對你好,别,别跟娘說”
說着就把糕點往葉輕晚手裏塞。
“不要!!”葉輕晚驚恐的爬起來,猛地推開男孩,匪夷所思道:“都發黴了,吃了會生病的啊!難道你想害死我嗎?!!”
“沒,沒,沒有--”
“能吃.”男孩不明白葉輕晚反應爲何會這樣大,他拈起一點就往嘴裏送,迫切的想要證明,那發了黴的點心是可以吃的。
那時候的葉輕晚不知道那些不足爲奇的糕點是男孩覺得最好的東西,祁秋給他他舍不得吃,便一直留着,當成寶貝一樣藏起來。
卻不知道再美味的點心放久了,也是會變質的。
爲了不讓那個叫做妹妹的女孩再掉眼淚,他才拿出來送給她,想着這樣妹妹應該就不會哭了。
然而從小錦衣玉食伺候好的葉輕晚看見這一幕簡直快被惡心瘋了。
“髒死了!不許吃!”她打掉男孩手裏的糕點,拔腿就往外跑。
男孩怔怔望着那抹慌忙逃去的倩影。
他收回目光,看向地面上的糕點。
然後伸出瘦得皮包骨的手,一點一點将它撿起來,塞進嘴裏。
“.可,可以吃”
“比樹根好吃,比人好吃.”
男孩神色晦暗,不斷低聲呢喃着,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
等到葉輕晚再回來的時候,男孩已經把掉在地上的糕點吃完了。
男孩沒想到葉輕晚還會再回來,縮在陰暗的角落裏,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葉輕晚小心翼翼的将一碟精緻的糕點放在男孩跟前。
“吃這個,早上王奶娘給我做的。”
男孩望着那盤糕點,咽了咽口水。
葉輕晚叉腰道:“我不會告訴阿娘你欺負我,但你記住了,在外面不準跟别人說你是我兄長,我沒有你這種髒兮兮的兄長。”
男孩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隻是癡癡的凝視葉輕晚那張微微漲紅的小臉,嘴唇上下嗫嚅着,半晌都沒再說話。
也就是從那天起,男孩開始改變自己。
他懇求祁秋教他讀書寫字,苦練儀态,還學着收拾打扮自己,徹底抛去狼的習性,短短數日就如同變了個人一般。
葉輕晚瞧見男孩的變化大吃一驚,但她還是很抗拒這個從天而降的兄長。
是以每每男孩碰見她,禮貌的喚她一聲妹妹時,葉輕晚都不會應聲,隻會傲然的揚起下颌,輕哼一聲,與他擦肩而過。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葉輕晚在院子裏玩鬧時,總是可以看見那個男孩在角落或是在不起眼的地方,盯着自己看。
葉輕晚被他盯得心裏發毛,便尋了個機會,逮到他問他爲何老是偷看自己。
男孩低着頭不敢直視葉輕晚,支吾道:“.妹妹對我好,我也想對妹妹好。”
葉輕晚很詫異,她對他哪裏好了?不就送了盤糕點嗎?
男孩見葉輕晚不說話,又急忙解釋道:“娘說.說這叫做喜歡,我想,我是喜歡妹妹。”
葉輕晚年紀尚小,不知喜歡二字爲何意,她有點懵,便問:“喜歡是什麽?”
男孩發現葉輕晚沒有像之前那樣讨厭自己了,便笑着說:“就是,就是很想親近妹妹,想對妹妹好!”
男孩本就生得副百裏挑一的好容貌,笑起來更顯俊朗異常,葉輕晚微怔半刻,也跟着他情不自禁的笑了:“原來你會笑啊,以後多笑一笑,别總跟爹爹一樣繃着個臉,多吓人呀。”
男孩撓頭道:“我聽妹妹的。”
葉輕晚大抵也想不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話,男孩竟在心裏記了一輩子。
他們徹底打破隔閡是在相識後一年的某一天裏,男孩在練習騎術,葉輕晚恰巧路過,多看了馬背上的男孩兩眼。
男孩很快便注意到了有人在偷看自己,他乜過眸子,發現了躲在柱子後的葉輕晚。
見偷窺他的人是葉輕晚,男孩怔了怔,身下的馬兒似是不滿騎乘它的人分心,從而揚起蹄子,躁動起來。
男孩又是剛學騎馬不久,面對突來的颠簸,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便摔下了馬。
葉輕晚被他摔下馬的滑稽模樣逗得笑出了聲,她從柱子後面走出來,輕嗤道:“怎麽騎個馬都能摔下來?”
男孩很快便爬起來整理自己的衣衫,不想再讓葉輕晚看見他任何狼狽的一面。
因爲男孩始終記得,葉輕晚說過不願有個髒兮兮的兄長。
兒時的氣話葉輕晚早就忘到了腦後,她渾不在意推開男孩,徑自來到馬前,對身後人說:“笨死啦,看本姑娘的!”
看葉輕晚有打算上馬示範的架勢,這可吓到了随行的奴仆,兩個小丫鬟跑過來忙呼道:“使不得啊姑娘,這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葉輕晚個頭小,動作卻行雲流水,沒等那兩個小丫鬟将她攔下,輕輕松松便上了馬,看得一衆奴仆目瞪口呆,也怕極了這小祖宗一個重心不穩摔下來。
“大驚小怪。”葉輕晚充滿不屑輕哼一聲,複低頭看向男孩,咧嘴笑道:“怎樣,會了嗎?”
男孩不語,緊抿着唇,望向葉輕晚的眼睛裏滿是擔憂,自方才葉輕晚出現以後,他的心思就早已不在于騎術,隻在意葉輕晚的安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