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蓮童子深深看了蘇玉轍一眼,半晌才道,“若是有那麽一天,你和雲凰針鋒相對,你又如何?”
“沒有那一天。”蘇玉轍毫不猶豫道,“雲凰是我的命,我沒道理跟自己的命過不去。”
“我說萬一。”
“沒有那麽多萬一。我和雲凰同氣連枝,還别說有了孩子,就算沒有,我和她也是異體同心,隻要她想做的,我無條件服從,哪怕她要我的命。如此,又何來萬一?”
蘇玉轍正色道。
聖蓮童子動容,“投靠在你們夫妻膝下,是我此生的榮幸。世上能相愛相守的夫妻太少,同心同德的更少。你有此心,事情就好辦了。”
“什麽?什麽事就好辦了?”
蘇玉轍一愣。
“一會兒,我把靜音上仙引出來,需要你破指飼蟒,以血淨魂。”
聖蓮童子道。
“破指飼蟒,以血淨魂?”
蘇玉輕隐隐覺得事情不會這般簡單。
“靜音上仙此前誤食向晴寵獸的内丹,想将其加以煉化。不想那毒蟒修爲極高,又怨恨靜音上仙毀他道行,趁靜音上仙不備偷襲靜音上仙丹田,将其氣海内靈氣盡數吸噬。靜音上仙被其異化,但靈智尚存,怕傷及無辜才躲回這谷壑。但若拖延時間太長,靜音上位的靈智也将被毒蟒的獸性同化。要想救他,需要至親血脈喚醒其道心佛性,助他煉化毒蟒内丹,但這個過程極爲兇險,鬧不好……”
聖蓮童子說到此處,多有遲疑。
“鬧不好會怎樣?”
雲凰耳力極好,将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忍不住追問道。
聖蓮童子遲疑片刻,“鬧不好,父皇會沾染妖魂魔性……但如果父皇心志足夠堅定,便不會。所以我方才問他,萬一他變得暴虐,會不會傷害你。他說甯可犧牲自己,也不會傷害你,我便安心了些。否則……就要另想辦法救靜音上仙。”
“還有别的辦法?”
蘇玉轍問。
聖蓮童子歎了口氣,“這是最快最見效的一種辦法,至親的血氣可以與本身氣血相通,不會互相沖突抵禦。除了你,娘親的也……”
“她不行,她不能流血。還有其他辦法嗎?”
若是之前,蘇玉轍不怕冒險,但現在顧念雲凰母子,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其他辦法……就是殺了他。那樣他就不會被徹底異化,不會晚節不保。”
聖蓮童子道。
“不行!一日爲師,終身爲父,怎麽能真殺?”
蘇玉轍急了。
“你之前不是說,萬一他要是傷害雲凰,你就殺了他麽?”
聖蓮童子都替他糾結。
“……”蘇玉轍無話可說,憂心重重看了雲凰一眼,又疑惑道,“向晴的寵獸怎麽會這麽厲害?按說靜音上仙的修爲要遠在其上,就算要煉化那毒蟒的内丹,也不是什麽難事。”
“本來是這樣。不過那毒蟒臨死前吃了世上最毒的毒蛟之冠磨成的藥粉,毒性湧入五髒六腑,侵入内丹,那顆内丹便有比毒蛟之毒還要厲害。”
聖蓮童子道。
“你知道這些爲什麽不勸阻我師父,眼睜睜看他吃下去?”蘇玉轍恨鐵不成鋼道,“你們倆的歲數也不小了,怎麽做事還這麽冒冒失失的!”
聖蓮童子急道,“我倒是想勸,可他還沒等我勸就把那内丹吞了,感覺不好了才來找的我。”
蘇玉轍撫額。
雲凰歎氣,“真是老頑童,這下玩大了。”
說話間,雲凰摸到脖子上的金罩陰陽鼎,眼睛一亮,“可不可能把他收進陰陽鼎裏?”
蘇玉轍立刻反對,“不行,陰陽鼎裏不能收邪物,你忘了之前蠱蟲泛濫成災?鼎内靈氣充沛,會助長妖魂魔性。若是把他收進去了,他僅剩的道心佛性也被毒殺了,那靜音上仙就真的變成妖獸了。而且得到陰陽鼎裏靈氣的滋養,他出來後會更厲害,傷着你和孩子怎麽辦?”
雲凰黯然,蘇玉轍說得一點不錯。
“不試着救他就殺了他,是畜生才會幹的事。現在别無他法,雲凰,若是我不幸變得性情暴戾,你就直接把我用縛仙藤捆起來,省得我傷着你!”
蘇玉轍道。
“縛仙藤?對啊,咱們不是有縛仙藤嗎?把他喚出來,用縛仙藤捆起來,再給他喂血不是安全許多?省得他狂性大發亂咬人。”
雲凰心頭一亮。
蘇玉轍點點頭,“隻能如此了。快,聖蓮,有話不你早點說,拖了這好幾天,我師父不該有事也有事了。”
聖蓮童子:“别賴我,是你說心疼你妻兒,想讓她多休息幾天。”
蘇玉轍:“你說話留一半,你說師父并不會傷人。”
聖蓮童子不再言語,俯身看向谷底,從腰間抽出一支碧綠的竹笛,放在唇邊吹起清脆婉轉的曲調。
雲凰和蘇玉轍此前從未聽聖蓮童子吹笛子,但覺笛音清亮悠遠、穿山過海,宛如天籁、入耳靜心。
笛聲扶搖直上,松濤起伏,萬壑風生……
霧氣缭繞的谷底起初隻聞流水潺潺,突然之間,狂風驟起,一陣腥氣随風撲面。
安靜的水面突然水柱沖天,掀起巨大的水浪,水花四濺間,一條體型龐大的黑蟒盤旋而上,直沖蘇玉轍和聖蓮童子而來!
雲凰在一旁看得驚心動魄,果然是先前那條黑鱗巨蟒,隻是體型比之前大了一倍多,且全身黑鱗寒光四射,扁圓的蟒頭上竟像雞冠般高高隆起,顔色暗紅,令人望之生畏。
巨蟒騰空而起,長尾橫掃,飓風旋卷,把獨木橋變成了秋千。
蘇玉轍和聖蓮緊緊抓住橋欄,随着橋身被甩成平躺,又輪回來變成俯卧,悠悠蕩蕩來來回回。
巨蟒盤在半空,張着扁圓的蟒嘴,圓盆似的蟒眼晶光四射,竟然帶着笑模樣。
“呼呼呼……”
真的,沒聽錯,巨蟒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