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去那裏看看?”
雲凰有些好奇,此前她從未聽蘇玉轍說起過。
“皇後想去哪裏隻管吩咐,下官一定妥善安排。”
周子衡謹言慎行。
“不必麻煩,索性你現在領路陪我們同去,隻是随意走走,不必興師動衆。”
雲凰道。
“遵旨。”
周子衡立刻返身挑了兩匹好馬,将其中一匹的缰繩遞與雲凰。
周子衡與靜音上仙同乘一匹,領着雲凰順着官道往城東郊外一路疾馳。
正值夏初,郊外綠意如染,碧波萬頃,山靈水秀,江峰如畫。
雲凰本因蘇玉轍前往須彌山而憂心忡忡,見此天廣地闊景色清明,心境也開朗了許多。
此行本無必要,實爲率性而爲。
不過她有些心意煩亂,找個由頭散散心也好,安定心神才能有條不紊料理諸事。
寶華寺距離皇城不遠,縱馬一炷香的工夫,遠遠便看到藍天碧峰之下,漢白玉山門與寶藍琉璃瓦鋪就的檐頂燦爛奪目,别有一番清幽而威嚴的情緻。
雲凰三人下了馬拾級而上,在一處有敞廊環繞的庭院中将馬匹栓好。
知客老尼前來恭迎,周子衡亮出腰牌,并沒言明雲凰身份。
那老尼把腰牌還給周子衡後恭敬道,“法師正在布道,煩請二位施主先往貴香殿谒見本寺住持。”
而後,老尼引着三人穿堂過殿,直往貴香殿。
重重廟宇依山而建,層層疊疊,雕琢精美的漢白玉石階連通其間。
靜音上仙早先是孤龍寺的方丈,後來爲了找雲凰改佛入道,硬逼着自己佛道雙修飛升上仙,如今返老還童再入寺院,不免感慨萬端,一改頑劣之氣,異樣安靜乖巧。
雲凰看着五六歲童子模樣的靜音上仙,想到自己初入孤龍寺時的情景,也有恍然如夢之感。
“這邊是藏經閣,後面上了台階,那方狹長的平台後面便是貴香殿。”
知客老尼關切地看着靜音上仙的小胳膊小腿,生怕路遠累着他。
雲凰莞爾,信步而上……
步行于人工鑿出的石階之上,看到層層殿牆上青苔密布,歲月滄桑之感油然而生。
這時,雲凰看到旁邊山石上的一眼泉水,泉水甚是清澈。
雲凰逆流而望,看到平台與後面的峭壁之間,有一道約有五尺寬的峽谷,上面架着一座獨木橋。
獨橋懸空,下臨深淵,步行其上,膽小之人難免心驚肉跳。
故而那善良的知客老尼看着雲凰猶豫道,“老尼方才考慮不周,這位女施主若是害怕,可轉回藏經閣靜候。”
靜音上仙小手一揮,“無事,我姐姐膽識過人,并非平常女子那般膽小怕事、矯揉造作,你隻管領路。”
老尼稽首,默然上橋。
雲凰三人走上木橋,靜音在前、周子衡在後。
雲凰如履平地,淡然四望。
對岸山勢奇峻,雲霧缭繞;俯瞰峽谷,深幽難測,兩岸翠竹巨木、芳草千姿,一條清澗在犬牙參差的山石間泠泠作響,氲氤的霧氣自谷底升騰而上,使谷底更顯得隐秘和兇險。
“過了橋,平台的盡頭就是住持的居室。”
老尼回頭看了三人一眼,慈眉善目道,而後又轉身繼續前行。
雲凰目力過人,透過氲氤的霧氣,直視谷底,隐隐看到下面有活物攢動,不由心神一凜。
佛門清靜之地,竟會豢養巨蟒等毒物,此事玉轍不知?
雲凰不動聲色,跟着老尼過橋上岸,來到一幢竹樓前。
這座竹樓坐落于古樹環合的濃蔭之中,飛檐鬥拱造型奇巧而古拙,别有情趣。
老尼進去通報後,請三人入内。
屋内擺着一張精美的烏木雕花長榻,上面鋪着錦紅緞面軟墊,一個面如圓月的比丘尼盤膝坐于其上,身着寬大厚硬的金錦僧袍,頭皮锃亮,眉目清朗,頗具佛相。
“海星住持,周輔國帶有女施主母子前來拜會。”
知客老尼并不知說錯了話。
雲凰瞅了靜音上仙一眼,他一臉坦然,安之若素。
倒是周子衡臉色一窘,見雲凰遞來眼神,欲言又止。
不想,海星住持放下合十的雙手,睜開眼睛看了雲凰一眼,神色一凜,目露驚疑,回過神兒來,立刻起身下榻,低頭行禮,“陛下遠道而來,老尼有失遠迎。”
周子衡一愣,雲凰也不由敬服。
“呵,你這老尼還會相面,來來,給我看看,我長大了是幹啥的。”
之前還一本正經的靜音上仙又沒個正形,公然調戲老尼。
雲凰哭笑不得,卻不便阻止,隻能聽之任之。
海星住持看向靜音上仙,越看越迷惘,神色卻多有敬畏,末了低眉順眼道,“同道中人,上師貴不可言,老尼不敢妄斷。”
靜音上仙倒吸一口涼氣,上下打量她,“還真有兩下子,呵,本尊不虛此行。”
雲凰也不由驚詫,一眼能看出她的身份并不稀奇,但能看出靜音上仙真實身份的堪爲得道高人。
海星住持神色淡然,請三人在長榻前的雕花扶手椅上落座,又着知客老尼上茶,言談舉止淡定從容。
雲凰因這住持對這寶華寺更多了幾分好奇。
四下打量,幾面牆上懸着厚重的絲綢簾幕,佛祖生平的圖像栩栩如生繡于其上,透着窗外的日光,明明暗暗頗具威嚴。
室内彌漫着熏香氣息,有種返璞歸真之感,令人心甯神靜。
知客老尼端着紫檀茶盤進來,給四人奉了茶,靜靜退了出去。
海星待雲凰呷了一口,方才開言,“貧尼近日禅坐多感祥瑞之氣,不想陛下即日駕臨,貧尼惶恐之至。”
雲凰直視海星,聽其聲如震弦,見其面色友善,暗贊其品格超邁、氣度不凡,略一沉吟,“住持明心見性,洞察萬象,不必拘禮。敢問住持,能否看出寡人所爲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