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轍說着,眉頭微蹙,似不願回想那些可怕的場景。
“你們去了做什麽?殺羽妖?”
“嗯。龍子們須護佑天下蒼生,那些羽妖肆無忌憚,有些已經妖化成魔嗜殺如狂,不得不除。”
蘇玉轍拉着她走到那家店裏,找了個窗前的空位,兩人相對而坐。
店面不大,人氣卻很旺,店小二送上桌的也盡是美味佳肴。
“這不是鴨血湯吧?是你們昨晚殺的羽妖做的湯?”雲凰皺眉,想起那形似蝙蝠,尖耳獠牙,卻長着人一樣的五官和四肢的羽妖,她渾身都不好了,“我記得那東西身上披蓋着黑色的毛發,背生雙翼,展開時可見肋骨嶙峋,細腰窄腹,形似餓鬼。”
“你猜對了。豈知正是這羽妖,在靈氣充沛的須彌山中生生不息,吸取天地精華自開靈識。特别是魔化的羽妖,食之可長生不老。”
蘇玉轍道。
“我不吃,我……”
雲凰剛要拒絕,觸及蘇玉轍憂傷的眼眸,不由一愣。
“雲凰,我聽嘲鳳說,飛凰仙族若想長生不老,就不能生養。”蘇玉轍垂眸,“若你爲了我生養皇兒,便會失去長生不老的機緣……”
雲凰明白了,蘇玉轍是覺得因爲他想要皇兒,最終會讓雲凰折壽,心有不安,所以千方百計去殺魔化的羽妖。
“玉轍,我一定要爲你生兒育女。至于能不能長生不老,并沒有那麽要緊。這東西我真的吃不下,你也不要相信這些空穴來風的傳言。你幫龍四子殺羽妖是替天行道、積德行善,若是把這東西吃了,反而亵渎天道。”
雲凰說到這兒,眼前那碗湯的味道随着晨風撲鼻而來,她胃裏一陣翻騰,若不是強行忍耐,險些吐了。
蘇玉轍眸中仍然充滿憂傷,“此前,我不知道這些,以爲你怎樣都能長生不老,而我是草木之人,陽壽不過古稀……”
“傻瓜,你忘了麽,我們都喝過血玉清魂茶,都會長生。現在想來,你的祖太爺應該知道我們飛凰仙族的秘密,早就幫你解了這後顧之憂了!”
雲凰忍着一陣陣惡心,開導他。
蘇玉轍一愣。
雲凰讓店小二把眼前的肉湯撤下,拿起筷子大快朵頤,“趕緊吃菜,這些好吃。真是餓壞了。”
蘇玉轍如釋重負,陪着她吃起來。
雲凰看了蘇玉轍一眼,仍覺得他心事重重。
再一想,他把她叫出來,也應該是有要緊事跟她說。
“你還有事要告訴我?你說過,咱們互相之間,有什麽事兒都開誠布公,不要憋在心裏瞞着對方。”
雲凰給他夾了些菜碗裏。
蘇玉轍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喜色直達眼底,又被一抹濃重的憂慮沖淡了,“雲凰,你……又有喜了。”
“嗯?我又有喜了?”
雲凰驚喜之下音量拔高,旁邊桌上的食客轉頭看來,見是個“男子”高呼自己有喜,頓時個個表情豐富。
“嗯。我也是昨夜回來摟你入眠時發現的,隻是我……”蘇玉轍吞吞吐吐,異常艱難道,“隻是我不能陪着你,我得回大周去。你會不會怪我?”
雲凰眯眼看向蘇玉轍,竟發現他額角有細密而晶瑩的汗珠。
想到什麽,雲凰心裏一緊,放下筷子,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昨天夜裏跟他們去殺羽妖,是不是受了傷,還是中了什麽毒?你哪裏疼?”
被雲凰說中了,蘇玉轍愣怔片刻卻笑了,“沒有。你剛才還提醒我咱們喝過血玉清魂茶,怎麽自己倒忘了?我也可百毒不侵,除了這點兒小傷,哪兒都好好的。”
蘇玉轍伸手握住她的手,手心卻濡濕一片。
“雲凰,你不喜歡喝這羽妖湯我也不好勉強你。但其實如果喝了,是否真有長生不老的功效不好說,但你日後若遇到這種羽妖,他們便不會再襲擊你。特别是已經魔化的羽妖,簡直太可怕了……”
蘇玉轍眼中竟閃過一些慌亂和畏懼。
那是此前雲凰在蘇玉轍這裏從來不曾見過的惶恐。
蘇玉轍一定還有什麽事瞞着他,不然知道她有喜了,他不會是這個樣子。
“不怕。任何時候要有無敵的戰意,必勝的傲骨。這是你曾經跟我說的。”雲凰的心不住地往下沉,“玉轍,你到底怎麽了?一定還有什麽重要的事你沒有跟我說。”
“雲凰,你隻管好好待在大陳養胎,不要爲顧勇這些奸佞小人耗費心神。我剛才拉你出來的時候,已經下令威武和威風将他們全殺了。都是些心腸歹毒的無恥小人,威風和威武殺了他們也是替天行道,不會受到天譴。”
蘇玉轍眸光凝聚,再次恢複了從容沉穩,古潭靜水般的令雲凰難以捉摸。
“你已經殺了顧勇和那個鋪子裏的其他人?”雲凰有些遺憾,“我還有事沒有問清楚。”
蘇玉轍捏了捏眉頭,額頭的冷汗重重沁出,他極力壓制體内慢慢升騰的疼痛,努力顯出輕松的模樣,“我昨夜都幫你問過了。顧家被滿門抄斬時,顧登花重金找了個貌似顧勇的人冒充,讓顧勇男扮女裝躲在畫柳坊的一處民宅裏。那間馄饨鋪子本是顧家開的,讓顧能勇以度日。顧勇不認得你我,卻認得唐狄,便肆意作惡嫁禍于唐狄,甚至說那鋪子是唐素開的,其實就是爲了敗壞唐家的聲譽,想引發衆怒,讓唐家百口莫辯,最後和他家一樣被滅門。”
原來如此。
雲凰感激道,“你真是體貼入微,其實我自己審問便是。”
“雲凰,我替你分擔是應該的。這兩年來我從來沒好好陪你逛逛,都在打打殺殺的……這次,你一定要小心照顧自己和咱們的孩子,原諒我不能守在你身邊,我實在不是個稱職的夫君和父親。”
蘇玉轍難過道。
“傻話。國事繁忙,你已經爲了我耽誤了好些天了,是我一直連累你。”
雲凰清晰地感知蘇玉轍的反常,但既然他不願告訴她,她也揣着明白當糊塗。
她看着蘇玉轍極力隐忍的模樣忐忑不安,卻并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
可他到底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