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繩,陳鎮東正拿着銀針逐盤查毒,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
陸傑在一旁憋笑瞅着他,“妹夫,你在家也這麽迂腐?我那小姨子受得了?”
都濤笑呵呵地聽着。
陳鎮東最憋屈的莫過于此,他要娶的是周小姐,陸傑要娶的周大姐,他堂堂鎮王殿下确實得管小他好幾歲、職位又低他兩三級的陸傑叫姐夫。
“你當我像你一樣懼内?我說向東,子盈不敢向西!”
陳鎮東一邊認真查毒,一邊耀武揚威道。
“嘁!别說得跟真的一樣。我都聽我家娘說了,你一見了子盈就跟貓見了老鼠一樣,她說向東你不敢向西還差不多。”
陸傑揭露他。
“你懂什麽?你說的是成親前,我說的是成親後。這不還沒成親麽?先哄着,哄到手了再稱王稱霸,要不把人吓跑了怎麽辦?”
陳鎮東一臉幸福道。
陸傑和都濤幾個開懷大笑。
這久違的燦爛笑臉和快樂笑聲,讓雲凰心情大好。
幾經生死,該保全的都保全了,該解決的都解決了,還能這麽安生地坐在這裏,和至親的人們一起享受人世喜樂,實在值得慶幸。
雲凰開懷暢飲,大快朵頤,一時寵辱皆忘。
“填餡蟹殼、清蒸老鼈來喽——”
正吃得起興,店小二吆喝着端上兩盤新菜。
但見五隻盤子大小的海蟹呈五角狀擺在一隻竹簍裏,正中放着一隻栩栩如生的老鼈。
說是栩栩如生,因爲那隻老鼈的頭尾和四肢仍然健全,趴在那裏像睡着了。
可它被蒸熟了。
玳瑁神将本來吃得歡天喜地的,看到被蒸熟的老鼈,頓時變了臉色。
“怎麽了?”章魚神将發現他神色不對,疑惑地看向那隻老鼈,“兔死狐悲?這是隻淡水鼈,八輩子成不了氣候。你别婆婆媽媽的,有些東西生來就是預備用來吃的……”
玳瑁擡眼飛快地看了雲凰一眼,她正拍着手笑着聽陸傑說奇聞秩事,沒在意這邊。
玳瑁指了指那隻老鼈的四肢和頭部。
章魚神将仔細一看,也不由變了臉色。
那隻老鼈的四肢和頭部的鱗片呈現灰白色,乍一看像被煮爛了,可兩人都看出那是中毒的迹象。
也就是說,這淡水鼈生前所在的水域裏有毒。
雖然這毒的含量很少,但若被忽略,很容易讓人誤食後中毒而不自知。
等到出現症狀隻怕已病入膏肓。
靜音上仙發覺兩位神将臉色不對,也看出端倪,與兩位心照不宣。
靜音上仙想了想,起身把雲凰引到一旁,與她一起倚欄賞燈。
雲凰這許久以來一直勞心費神,就算小産後也沒有好好休養,好不容易出來放松一下,他們都不忍再讓她受驚操心。
杜明月自然看不出什麽,但見兩位神将神色有異,又把那盤引人饞涎的菜端放一旁,想到什麽,心頭一緊,立刻招呼店小二過來。
“你這淡水鼈是從哪裏抓來的?抓了幾隻?可曾有人吃過?”
杜明月努力穩住聲音。
玳瑁神将和章魚神将都贊賞地看向杜明月。
怪不得雲凰倚重這位杜太尉,就連靜音上仙也願意與他住在一起,此人确是眼明心亮非同一般。
“這是我家老爺一大早從城外孤龍寺前的湖裏抓的,隻此一隻!你們小姐銀兩給得足,老爺便用心做來上桌,别人哪有你們這等口福?”店小二望着那盤菜咽着口水道,“這麽大隻鼈可不多見,大補!”
“孤龍寺前的湖裏?”
杜明月心裏一驚。
“嗯,小的哪會胡說?真的。這老鼈的頭、骨、卵、膽都是上等的良藥,加上人參、枸杞等地寶煮上個八時辰……你們嘗嘗吧,肯定好吃。小的又沒撈着吃,實在描繪不出來。”
店小二說着,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杜明月皺着眉頭看着店小二,“你家老爺?他在店中?”
“我家老爺不在店中,小的也不知道他忙什麽去了。”店小二道,“哦,對了,我們老爺說過,此物滋陰養血,尤其适合産後傷陰失血、貧血體瘦、陰虛動風的女子食用。”
“你家老爺擅長岐黃之術?”
杜明月不動聲色地問。
“自然,我家老爺要是不懂,怎麽能調配出各種滋養身體的美味佳肴?你看我們這小飯鋪,地方不大,可名聲在外,人氣旺得别家比不了。”
店小二自豪道。
若是精通岐黃之術,自然知道這老鼈中了毒。
明知這老鼈有毒,偏偏煮熟了端來這桌,是有意還是無意?
若說無意,小二說的對,隻此一隻,價高者得,他們并不知道今日誰會慷慨解囊。
若說有意,店家爲什麽偏偏指明這老鼈有滋陰補血的功效?
分明知道雲凰前時小産氣血兩虧。
這盤菜看似無意上桌,實則暗藏殺機!
杜明月心思數轉後,佯裝無事打發了店小二。
而後,杜明月和玳瑁神将、章魚神将起身向雲凰告退,說是三人想去街那邊的巷子裏找一種什麽老酒喝。
雲凰正聽靜音上仙說蘇玉轍的陳年往事,笑得前仰後合,欣然應允。
杜明月三人湊在一起商量後,分頭行事,暫先不表。
雲凰隻以爲三人喝酒去了,不以爲意,催着靜音上仙再說說蘇玉轍的一些趣事,突然聽到下面傳來一片喝彩聲。
雲凰探身看去,就見河岸上聚集了許多人。
陳鎮東、陸傑、都濤也湊過來憑欄而望。
“那是皇城裏新近幾日來的江湖戲班子。他們上午在街上表演雜耍,晚上架台子喝戲。”陸傑道,“白日裏我帶人巡城時見過幾次,手藝不錯。”
“我也聽說了,那橋頭的戲台就是咱們現在吃喝的這家飯鋪老闆搭建的,他還親自幫着戲班班主前去縣衙請求準許此事。班主姓鮑,是個體面人,戲班裏的好手據說都是他的弟子。”
都濤道。
也許因爲之前魏司哲曾潛入皇城,借戲班子損毀她和蘇玉轍的聲譽,雲凰一聽說是要唱戲,不由一愣。
“就愛看這些舞刀弄劍的好戲!别說,從這個位置,正好可看個全場,又不用受擁擠之苦。”
陳鎮東也興緻勃勃。
雲凰靜觀其變。
那邊的戲台上已鋪開一張四方形的草席,一個八九歲的少年正翻筋鬥,四肢有力腰身柔軟,動作行雲流水。
另有兩人在草席上抱臂分立左右,一個瘦高男子,一個健壯婦人,都化着滑稽的妝容,光一動不動就引人發笑。
另有一個妙齡女子蹲在一隻竹箱旁邊,低頭在擺弄箱子裏的用具。
箱子上方有一隻矮木器械架,上面有長劍、彎刀、長戟等用于表演的道具。
一個老者坐在戲台一邊的方凳上,身着洗得發白的藍布長袍,兩腿間夾着一面圓鼓,敲打間不時搖頭晃腦,自得其樂。
“要是能看見那姑娘長什麽樣兒就好了。”
這時,雲凰聽到都濤自言自語。
“咦?那邊有人起了争執!”
陸傑指着戲台旁邊的幾個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