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真紮心。
陳欣怡剛要反駁,一想确是如此,長歎一口氣道,“你也别老罵我了。陳雲凰有蘇玉轍寵着,又有杜明月、唐狄那些愚忠之臣,想做什麽輕而易舉。我呢,隻身在外,無依無靠,連個信得過的人都沒有,你讓我怎麽大展拳腳?”
“别找借口,你聽我的不就得了?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本尊曆練千年,看多了人心涼薄,哪有什麽從一而終?若你強大到将陳雲凰踩在腳下,就不信蘇玉轍對你不動心。”
狐妖冷笑。
陳欣怡眼神一亮,“當真?”
“這還用說?這麽淺顯的道理原來你到現在才明白。”狐妖道,“怪不得你一直不長進。本尊隻恨當初争強好勝,大難當頭之時沒有及時逃遁,與龍太子和雲凰正面交手吃了大虧。若不然,本尊繼續修煉至今,一個陳雲凰又算得了什麽?不過,那樣的話,本尊與你也沒有這緣分。聽我一句,别成天怨天尤人,趕緊想辦法把這東魏的女皇坐穩了,然後強兵富國,來日與陳雲凰一決高下。”
“談何容易?東魏如今被西楚禍害得災禍連年,大陳國泰民安的,我們就算再勵精圖治,短時間内,東魏也不可能趕得上大陳。”
陳欣怡的眸光又黯淡了。
“不必趕得上大陳,起碼也得能穩住民心,站住腳才行。你不是還有韓青永嗎?他雖然不是真心喜歡你,但要對敵作戰,他還是會和你同仇敵忾的。若是他真拿下了東域蒙夏,那他比蘇玉轍就毫不遜色了。”
狐妖開導她。
“說來也真是奇怪了。窮奇可是上古神獸,法力高深莫測;蘇玉轍隻會蒼古皇道龍氣,再有那麽一方四象天地禦玺,應該根本不是窮奇的對手。怎麽窮奇就屢戰屢敗呢?”陳欣怡苦惱道,“若是窮奇能打得過蘇玉轍,一切不就好辦了麽?”
“窮奇是厲害,可他前世被青龍和朱雀聯手剿殺、封印,三魂七魄隻剩一魂兩魄。如今在韓青永身上借舍的,也不過是他的一縷精魂,能有這樣的修爲已經很了不得了。”狐妖歎了口氣道,“我和窮奇的遭遇倒是大同小異,同是天涯淪落妖啊!”
陳欣怡垂頭喪氣,走出門去,順着尚書府花園小徑四處閑逛。
天色灰暗,沒有風,下着雪,地上已經鋪了薄薄一層。
她信步前行,在身後留下一串串腳印……
不逛沒發覺,一逛之下,她發現不知何時,府中已垂缟挂素,一片肅穆,各庭各院不乏愁苦嗚咽之聲。
院落裏一個人都沒有,顯得她很多餘。
她身份尊貴,就算明知魏忠候是她殺的,這府中的人也敢怒不敢言,沒人敢來興師問罪。
但這樣一來,她在這府裏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了,行走其間,别樣冷清和尴尬。
陳欣怡本來就心煩意亂的,聽着那些嗚咽之聲此起彼伏,火氣就噌噌往上沖。
“别理她們,愛哭讓她們哭。”狐妖道,“咱們重傷之後,剛在魏憐心這兒借舍,也要珍惜元氣。如今我這一縷精魂已經康複得七七八八了,不要爲些不值得的人和事耗費心神。”
陳欣怡隻好作罷,忍不住問,“三魂七魄是什麽?各有什麽用?”
狐妖想了想道,“動以營身之謂魂,靜以鎮形之謂魄。魂爲陰,魄爲陽。天魂、地魂、命魂合爲三魂。天沖、靈慧、氣、力、中樞、精、英是爲七魄。三魂七魄是人的精神靈氣的總稱。簡單點兒說,魂是人的思維才智,魄是知覺形體。魂依附于魄,魄踐行于魂。魂魄協調的人健康長壽、靈智明慧。”
陳欣怡點了點頭,如有所悟,“我們如今道法增進得比之前快些,是因爲我們的魂魄比當初強健了許多?”
“正是。眼下還是應該靜養蓄勢……”
狐妖的話被一陣哭天嚎地聲打斷了。
“老爺啊,你怎麽就去了呢?你這一走,扔下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麽活啊?天殺的,你去招惹誰不好,爲什麽要去招惹她啊?那個狐狸精禍國殃民,你那麽聰明的人怎麽就中了她的道兒了……”
女人哭得肝腸寸斷、聲嘶力竭。
陳欣怡駐足皺眉,循聲望去。
無法得知屋中情形,因爲敞開的房門裏安置了一個四扇屏風。
“呵,好東西。想不到這尚書府中竟有如此寶物。”狐妖突然驚歎道,“就是那個朱漆屏風,快過去看看。”
陳欣怡走近,站在門口望去。
那屏風雕花精美,飾有翡翠、螺钿、金銀,整體看起來很是華麗富貴。
四扇皆是一幅精美的圖畫,左邊第一扇的畫面春和景明,綠色綠中偏黃,乃爲初春。
近景是一個書生身處自家宅院的門廊下,正趴在松蔭中下的案幾上,閉眼微笑,如在酣夢。
旁邊有個燒茶的書童,回望着書生身後,臉上帶着笑意。
書生身後有棵高大的松樹,老幹虬枝,後面藏着一個絕色美人,露着半邊臉,癡癡看着案幾上熟睡的男子。
中景是寺院禅房,遠景爲松林後面連綿的遠山。
整幅畫面春意盎然,題款爲“初識”,寓意男女初識時懵懂、甜蜜、互相愛慕、試探,情景交融,令人怦然心動。
第二幅畫綠意流瀉,煙柳重重,一看就是盛夏之景。
畫中書生已長大成人,正在京師應考,步入考場回眸凝思。
他身邊跟着的書童也長高了些,仰頭看着書生仍然面帶微笑。
在離書生和書童不遠處,一個美人猶抱琵琶半遮面,遠遠躲在牆角目送書生……
題款爲“相知”,寓意是這個美人與書生已相識相戀,相約來日。
畫中情境很是纏綿,似飽含千言,欲言又止。
正如兩情正濃,彼此依戀,共同憧憬來日,你侬我侬,一日不見如隔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