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凰和蘇玉轍大宴群臣,席後,陳鎮東、杜明月和六部尚書留下小聚。
時值冬初春,君臣落座于軒敞的大殿之内,各處牆角均設大火盆,殿内溫暖如春。
透過敞開的門扇,宮中夜色輝煌,月下荷塘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衆人團團圍坐在雕花桌案旁,桌上擺滿珍馐美味,杯盤碗碟均是精雕細琢的玉器,宮女侍衛服侍左右,另有主事從旁小心督管,見杯中酒習,立時督人續杯。
雲凰和蘇玉轍同坐首席,舉案齊眉、言笑晏晏。
兩人自從東魏回來就沒閑着,分分合合忙着處理兩國政務,平息叛亂、懲戒篡逆、調兵戍邊、選拔賢良……對軍政、民政、财政、學政全面整治。
兩人同心協力革新舊制、推行富民強國之策,時間雖短,已初見成效。
期間,西晉前朝餘孽曾策動謀反,被宋智明及時察覺上報。
蘇玉轍派出重兵鎮壓,将其滅于雛形,借機嚴刑厲治,以儆效尤。
西晉歸降且百廢漸興,再無紛争。
雲凰這邊安置好逃難而來的東魏臣民,相對省心。
讓雲凰一直憂心的是陳鎮東和柳清風。
陳鎮東被章魚神将送回大陳後昏睡數日不醒,醒來後渾渾噩噩茶飯不思,本來就形銷骨立,再加上癡若木偶,着實吓人。
好在蘇玉轍精通歧黃之術,來回奔波間,顧不得和雲凰親熱,有點兒閑空都放在救治陳鎮東身上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陳鎮東日見好轉,終得康複。
隻是柳清風一直不見起色,如今還在陰陽鼎靈泉裏泡着,氣若遊絲、無知無覺。
不過,人沒死已經是萬幸,用清心老仙的話說“千年王八萬年龜,百年兔子無人追”,柳清風這樣權當在韬光養晦,等哪天他康複如初,肯定會因禍得福,修來一身讓人望塵莫及的本事。
杜明月把柳清風看得跟自己的命一樣,隻要能看到雲凰,就眼巴巴盯着她脖子上的小鈴铛。
他怎麽都不理解爲什麽那麽小的鈴铛裏能盛個人,起初他老是懷疑雲凰怕他傷心,掩藏柳清風已經戰死的事實,給他編了個善意的謊言。
後來有一次,雲凰耐不住杜明月每天直愣愣地盯着她的鈴铛,就把柳清風放出來給他看了。
杜明月這才放心,總算有了笑意,不現神不舍守成天想着來看鈴铛了……
總之各種驚心動魄之後,君臣滿座,歡聚一堂。
雲凰喝得有些醉,半倚在蘇玉轍懷裏,看去不像個帝王,像個涉世未深的大家閨秀,笑吟吟的,安安靜靜的。
雲凰另一邊坐着杜明月,蘇玉轍另一邊坐着兵部尚書唐狄,唐狄另一旁坐着戶部尚書周正。
此人身形瘦削,腰背挺直,不苟言笑,接任之前的顧登後,鐵面無私、剛正不阿,深得朝野上下敬畏,是個難得的忠臣良才。
周正旁邊坐着吏部尚書王彥。
此次論功行賞,重傷初愈的王彥直接被任命爲吏部尚書,接過聖旨的他不見喜色,叩謝後起身低眉順眼。
雲凰問他做何感想,他也不知委婉些,直言道,“下官的田園夢算是徹底破滅了。”
讓雲凰一時哭笑不得。
王彥旁邊依次是禮部尚書、工部尚書和禦史大夫、大理寺卿,都是大陳的肱股之臣。
刑部尚書暫時空缺。
都濤戰功赫赫,被封賞晉升爲刑部侍郎,暫時代理正務。
楚蕭拒不接受晉封,一心給雲凰當禦前侍衛,形影不離左右,讓蘇玉轍很是郁悶。
諸般公事皆已議畢,衆人轉而漫語閑談。
唐狄端着茶杯細啜慢飲,唏噓道,“本官現在能好好坐在這兒喝杯茶,都覺得是天大的福氣。那天要不是雙聖及時趕到,你們再想見到本官都難了。”
“唐大人武功高強,遇到什麽事兒那麽兇險?”
戶部尚書周正好奇地問。
唐狄見衆人都想知道,又看雲凰和蘇玉轍和顔悅色,便站起來把那天的情形繪聲繪色說了一遍。
“那個韓青永不是咱們的手下敗将麽?怎麽一年之間變得那麽強悍?還有七公主陳欣怡哪兒去了?韓青永抱着受傷的陳欣怡,按說先應該找太醫給她療傷,她是死是活?”
禮部尚書劉越就是當初的襄城太守,是個做事較真、喜歡刨根問底的人。
當時韓青永率領大軍入侵之時,劉越冒死堅守城池,後又随着陳鎮東深入楚營詐降,戰功卓絕,連升三級。
這次被杜明月舉薦爲禮部尚書,這老小子高興得睡不着覺,一到晚上就纏着唐狄講征讨東魏的壯舉。
唐狄因爲柳清風一直生死難料沒心情給他講,如今讓他聽了個全乎的,他問題更多。
唐狄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慢騰騰喝了口茶,放在桌上,看看衆人。
衆人都豎着耳朵等着聽他答複,結果他擠出五個字:“我也不知道。”
看衆人失望歎息,唐狄指了指楚蕭,“問楚将軍,他知道。”
楚蕭一直站在雲凰身後不聲不響,臉上風雨不動仿佛事不關己,被唐狄添油加醋大肆吹捧了一通,又被點名爲衆人釋疑解惑,不由窘迫道,“當時我們都是九死一生,哪還顧得上管陳欣怡的死活?至于韓青永爲什麽會變得那麽強悍,還能變成虎頭牛身的怪獸,想來是練了什麽邪魔的生息功吧。”
“生息功到底是什麽功?怎麽那麽厲害?”
“再厲害還不是咱們陛下的手下敗将?”
“就是,要不是陛下仁慈,不願意濫殺無辜,西楚和東魏怎麽會落到韓青永手裏?”
“西楚和東魏現在簡直是人間地獄,落到韓青永手裏,兩國的百姓可慘了……”
“最慘的要數韓朝章、韓晨歌和韓青勝了,想不到他們野心那麽大,結果養蠱爲患、自掘墳墓!果然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他們死于非命,完全是咎由自取。”
……
衆人暢所欲言,興緻勃勃。
“咱們不說韓青永了,說說咱們自己家的事兒。”
雲凰一想起在西楚和東魏的所見所聞,心裏就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