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轍瞅着這孩子,雖是有些别扭,但歡喜大于别扭,俯身一把把他抱起來,“乖兒子,快叫父皇!”
“乖徒兒,快叫師父!”
靜音上仙瞅了他一眼,歪着小腦袋一本正經道。
“沒大沒小,我是你爹,叫父皇!”
蘇玉轍以爲他頑皮,闆起臉故作威嚴。
“你才沒大沒小,我真是你師父!”
靜音上仙這半天想來想去,也覺得雲凰的辦法對,直來直去最暢快,裝腔作勢太累人。
“哈哈……”
不想,圍觀者一片哄笑,都以爲這孩子太頑皮。
蘇玉轍的心沉重起來,看着懷裏粉嫩稚氣的頑童,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自言自語,“燒也退了,這是怎麽了?我得好好給他看看。”
蘇玉轍抱着靜音上仙急匆匆進了屋。
周子衡和孫崇安排好衆人,随後進來了。
靜音上仙被放躺在床榻上,蘇玉轍又是把脈又是問診,緊張得要命。
“乖,叫父皇!他是你父皇,你是太子殿下。”
周子衡在一旁勸道。
靜音上仙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蘇玉轍擡眼看看周子衡和孫崇,臉色沉沉,“這孩子幾歲了?是寡人和皇後哪年生養的?”
周子衡和孫崇面面相觑,這個他們真不知道。
“陛下,你……和皇後青梅竹馬,半年前陛下大婚時,你們還領着另一個孩子,叫聖蓮……婚後不久皇後又有喜了。這太子殿下你們倆什麽時候生養的,我還真不知道……”
周子衡斟酌詞句道。
蘇玉轍眨了眨眼,面色一窘,“寡人有、有那麽多個孩子?這……這怎麽可能?”
孫崇想笑,沒敢。
周子衡咽了口唾沫,“陛下春秋鼎盛,年富力強,子嗣繁榮,乃國之大幸!”
蘇玉轍點點頭,“有道理……”
“有什麽道理?我是你師父靜音上仙,聖蓮童子是你們的義子,不是親生的,雲凰腹中胎兒前不久意外小産,她身子還沒有完全康複,你就對她下死手,不用想都知道她現在多傷心。唉,可憐的凰兒,她得多能忍剛才才沒有哭?”
靜音上仙沒好氣道。
“什麽?你怎麽不早說?”
蘇玉轍後悔莫及。
“早說怕你不信濫殺無辜!”一直沉默的威武忍不住開口,“又怕你信了承受不住。”
蘇玉轍吓了一跳,盯着威武半不出話來。
“别這麽看着我,我是雲凰費好事找來的妖獸,是你的座騎,之前你給我喂過好些丹藥,你一點兒不記得了?前天晚上的那些殺手也是我殺的,還有,我不是野貓,我是帝王虎,你給我起的名字叫威武。”
說完,威武從床榻跳到地上,變成老虎蹲在地上。
蘇玉轍并沒有害怕,腦海裏有些記憶碎片不斷閃現,“我曾帶你一起去過……松硯山莊,與韓青永約戰?”
“對啊!哎呀,太好了,你想起來了,太好了……”
威武十分開心。
周子衡和孫崇目瞪口呆。
“你們快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蘇玉轍看向靜音上仙,急切道。
随着靜音上仙的述說,蘇玉轍的眉頭越皺越緊……
正在這時,龐瑞手下左參将鄧泰急闖進門,“陛下!大事不好了!”
“鄧将軍,你怎麽回來了?你身上這些傷是怎麽回事?”
周子衡吃驚地看着鄧泰。
鄧泰急聲道,“陛下,監國大人,孫将軍,宋将軍和龐将軍在回來的路上,被西晉埋伏的妖人抓走了!”
“妖人?什麽妖人?”
“長着翅膀,人面獸身的妖人。他們會吐火,還吃人,會法術,不懼刀劍箭矢。我軍出境經過那片山林時,他們突然從樹林裏冒出來,黑壓壓一片……”
鄧泰說着,滿臉都是驚恐的神色。
“宋将軍和龐将軍有沒有受傷?”
蘇玉轍的心提起來。
“末将不知,末将隻知宋将軍被妖人抓走前,讓末将躺地裝死,等妖人走後好趕回禀明陛下。宋将軍讓末将告知陛下,不要管他和龐将軍的生死,西晉的這些妖人數量不算多,但殺人如麻,慘無人道。若沒有萬全之策,不要再派兵前往西晉!”
鄧泰眼含熱淚道。
周子衡:“其餘的将士呢?”
“死傷過半……”
鄧泰哽聲道。
蘇玉轍的心狠狠沉下去,咬牙道,“西晉司馬一族已滅,定是一心想奪權稱帝的大司馬宇文軒使壞。傳令下去,所有禦林軍備戰,明早發兵攻晉!”
“是!”
孫崇領命告退。
“陛下……”
鄧泰剛要勸阻,蘇玉轍道,“寡人絕不會棄宋将軍和龐将軍于不顧!子衡,你仍在朝中坐鎮,寡人禦駕親征。”
“遵旨。”
周子衡神色鄭重。
靜音上仙歎了口氣,“爲師還尋思來享享清福,看來沒得想了。算了,我陪你走一趟,看看什麽妖人這麽厲害。”
威武伸了個懶腰,“人命關天,事不宜遲。别等明天早上了,咱們現在就走吧!”
“好,咱們走!”蘇玉轍說完,突然皺眉道,“要不要跟皇後說一聲?”
“你好把人家氣死了,人都走了,你跟誰說?”
靜音上仙被他氣笑了。
“好吧,等回來我上門請罪。”蘇玉轍道,“假如我還能活着回來……”
*
雲凰心境寥落,黯然神傷。
她沒有讓金罩陰陽鼎直接送她回大陳,有明月夙興夜寐輔助朝政,她很放心。
她禦劍而行,來到一座高聳入雲的峻峰之上,靜坐獨思,平複滿心酸楚。
縱是明知玉轍重傷未愈,但當他對她痛下殺手時,她還是難以接受……
放眼四望,群山肅靜,岚霧缭繞,煙雨缥缈。
雲山霧海之中,她是渺如煙塵的存在,卻因患得患失而感覺被全世界辜負。
雲凰掩面痛哭,由飲泣到嚎啕,她太過壓抑,隻想一個人放聲大哭一場……
原來,世上最可怕的傷害來自至愛之人。
他可以因爲遺忘無所顧及,對她肆意辱罵、欺淩;她不能,不隻不能,她還要盡力忍讓和寬容。
豈不知要做到忍讓和寬容,就必須委曲求全。
若拿着性命委曲求全,這種痛苦,隻有經曆過的人才知道,那種痛猶如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