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風、威武好奇地圍着兩人打轉,也不見兩人面色有異,不由十分稀奇。
雲凰和氣地向兩人道過謝,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一張銀契遞與寡語,讓他們去随意購置些生活所需。
接過銀契的時候,寡語、少言對視了一眼,素眉淡眼間有感激之意,卻終是沉默離去。
“這兩個小聾子加小啞巴到底是什麽來曆?跟聖蓮童子似的,看着年紀不大,深不可測。”
威武跳上桌子,支楞着兩隻前腿蹲坐着,瞅着他們遠去的背影道。
“主人,他們伺候過韓冰,你不怕他們在茶水裏下毒?”
威風見雲凰自斟自飲,趕忙提醒道。
“他們不會。”雲凰淡然道,“他們寵辱不驚,與世無争。無論他們侍候過多少達官顯貴,也無論他們心中藏着多少秘密,見過多少苟且,他們都保留着善良本真的童心。沒有人忍心爲難他們,他們也不必算計任何人。”
威武點點頭,卻還是不放心地湊近茶盞嗅了嗅,“嗯,沒毒。活到他們這種境界,倒是難得。”
雲凰默然啜飲,凝思回神。
這個小涼亭建得十分别緻,周圍繞着雕花石欄,使它即使身處陡峭的山頂,也令人感到十分穩妥。
放眼遠望,目力所及,群山争峰,崖豐石秀,風光無限旖旎。
居高臨下,古木參天,灌木叢生,百鳥競飛,飛瀑耀日,美不勝收。
如此良辰美景,若有蘇玉轍在身邊,該是怎樣賞心悅目。
此時,雲凰卻倍覺感傷。
良辰易逝,美景不長。
她和蘇玉轍剛剛成婚,尚未來得及舉案齊眉相濡以沫,好好享受歲月靜好,卻已如此稀裏糊塗分開了……
“威武,這裏安靜,我們可以好好說說話。我問你,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雲凰靜靜喝了兩杯茶,收回遠眺的目光看向扮貓裝傻的威武。
“怎麽會呢?吼吼……”
威武幹笑的模樣很心虛。
“我仔細想過了,從玉轍遭了雷劫不見起,你一直陪着我身邊,卻從來沒有流露過應有的悲傷。縱是你見多識廣,志存高遠,并不會在意一時契主的生死,但玉轍平時沒少給你喂藥丹,對你的助益無可替代,你對他的生死不該如此淡漠。”
雲凰盯着威武的眼睛道。
虎眼生威,但眼神曆經千年仍然純真誠摯,并不善于作僞。
果然,威武垂下眼簾,不敢迎視雲凰,佯作舔爪洗臉,支吾道,“我可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就是因爲念着他的好,才不離不棄替他守護你和你肚子裏的孩子。”
“可是你在玉岫山明明說過,你說玉轍吸納化煉了兇獸窮奇的靈精之氣,已有不死不滅之身,他死不了。可我讓你去找他,你卻說不确定他的生死,你這不是自相矛盾麽?”雲凰直言不諱道,“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兒?之所以不告訴也不去找他,是有什麽難言之隐,或者怕我接受不了?”
威武剛要說話,亭旁林中忽起一陣細響,樹枝震顫之聲清晰可聞,數枚樹葉飄飄灑灑,幾隻松鼠趴在枝叉上好奇地探頭探腦。
“有人來了。”
站在一旁的威風警覺道。
“不管他。威武,回答我。”
雲凰屏住呼吸,一顆心還是抑制不住狂跳。
“……嗯,我知道他在哪兒,他遭遇雷劫的當天晚上,我就分身到處找他了。他有天地四象神玺,被九天雷劫催命奪魂之際,四大神獸一起啓動虛空挪移替他消災擋禍。可九天雷劫的威殺之力不同尋常,主人還是被傷了神魂,雖保住了性命,但是……”
威武越說聲音越小,也不敢擡頭看雲凰的眼睛。
“但是怎麽了?隻要他活着就是萬幸,其他都無妨,你快說。”
雲凰端着茶盞的手不由微微顫抖,潑出些許清茶來。
“他記不得我們了……”
威武同情地看了雲凰一眼,縮着脖子道。
意外的是,雲凰隻是愣了一下,并沒有痛哭,而是驚喜道,“隻是忘了我嗎?他沒傷到别處?”
“沒有。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在西晉最神秘的太玄門前昏睡。那個太玄門本就是陰陽轉換、生死輪回之地。四象神玺之所以将主人挪移到那裏,可能也是想借太玄門的靈力喚醒主人被雷劫重傷的神魂。可是……我費好事把他舔醒了,他竟然沒認出我來……”
說到這裏,威武的一雙虎眼裏流露出些許失落和悲傷。
雲凰的心一陣痛縮,卻也異常歡喜,“不要緊的,威武,玉轍那樣隻是暫時的,他會好的,一定會的。謝謝你告訴我這些,真的是太好了,我太高興了。你早點告訴我就好了……”
威風扇了扇翅膀,聳了聳肩膀,“主人,我覺得你高興得有點早。”
雲凰一愣,“怎麽?”
威風道,“威武還想告訴你,那個魏司哲說的話還是有所保留,你男人可能成爲千古暴君,自此六親不認,嗜殺如命,哪怕是你和大陳,恐怕也将被他視爲仇敵。”
“嗯。那個時候,你就知道,他死了你還能想着他的各種好,而他活着,你将再難記起他的好。”威武說到這裏,搖頭歎息道,“他會用各種方法折磨你,讓你恨他恨得咬牙切齒,因爲他會像窮奇一樣作惡爲樂,以惡爲榮,你對他的所有好換來的是變本加厲的傷害。”
雲凰愕然。
威風上前用翅膀護住她,安慰道,“月盈則虧,水滿則溢。龍太子已經暗示過你,他說世間大道如此,無有例外。人活着,除了要學會得到,還要學會失去。”
“他說的失去,不是指玉轍棄我離世,而是說他活着,卻把我忘了,不隻忘了,還要敵對我、傷害我?”
雲凰難以置信,她不相信蘇玉轍舍得傷害她。
“對。龍太子曆經萬世,見多了情劫之苦,當然知道你們難逃此劫。隻是沒想到,主人的生死劫和情劫雙劫并至……”
威武苦悶道,“這些天我也在發愁,我挺想他的,可他如果變成了比窮奇還壞的人,我該怎麽辦,還認不認他當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