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一看大驚失色,剛要上前制止,站在一旁掩面哭泣的女人猛撲過來,變戲法兒似的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在弟弟脖子上一抹,弟弟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觀衆嘩然而起,群情振奮。
緊接着,哥哥抱起那女人原地打了兩個轉,又咿呀互相唱了半天,一個個眉開眼笑,似在慶賀他們奸計得逞,成功侵占了全家财産。
觀衆們都聽得津津有味,竟對此男娼女盜、狼狽爲奸的情節并不厭憎。
豈有此理!
爲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樣的戲演多了豈不教壞了世人?
雲凰看着意猶未盡的觀衆們,這可全是她大陳的子民,怎麽能爲這樣的卑劣的角色喝彩?
難道等有一天,韓青永和陳欣怡奪了西楚皇權,再次大兵壓境進犯大陳,将大陳從她手裏奪了去,這些百姓也爲之歡呼雀躍?
“你想得沒錯。若有那麽一天,百姓并不會仇恨陳欣怡和韓青永,對他們來說,誰當帝王都無所謂,和看這樣一場戲沒什麽不同。”
靜音大師隔空傳音,語重心長道。
如醍醐灌頂!
誰都輸得起,隻有她陳雲凰輸不起。
江山易主,别人當看戲,她卻将國破家亡、身首異處,别說爲蘇玉轍守護家國,她可能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
雲凰驚心動魄,突然明白,爲什麽一直對她和善可親的龍太子那天那麽生氣。
殺身之禍迫在眉睫,她不警醒振作,卻要自行了斷,自暴自棄。
如果她真那麽做了,她有什麽臉面面對地下有知的蘇玉轍?
雲凰重燃鬥志,也恍然大悟,剛才靜音上仙及時制止她對魏司哲動手,是怕她打草驚蛇。
畢竟這裏人山人海,真動起手來,容易傷及無辜不說,魏司哲也容易逃脫。
她怎麽也得抓住魏司哲,審他個水落石出。
想到這裏,雲凰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繼續看戲。
這時,台上的四個戲子演完了這場,一起轉身面對觀衆鞠身謝幕,另有兩人扯着紅橫幅上前展示,示意下場戲開始。
觀衆無不屏息凝神,繼續觀賞。
人生也是這樣一出接一出好戲連台,若爲旁觀者,他人生死确實無關痛癢。
每個人都在努力演好自己的角色,是因爲萬人叢中,自己永遠在孤軍作戰,一着不慎,滿盤皆輸。
别人永遠不會感同身受,不幸災樂禍已經對得起良心了。
雲凰冷靜地坐在人群之中,連日來錐心刺骨的痛苦化爲無盡的戰意……
節奏歡快的曲調悠揚而起,清脆悅耳的響闆間雜其中,剛才弑父殺弟奪家産的一幕轉眼就被觀衆們淡忘了。
一張朱紅大桌被兩個壯漢擡到了台上,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邁着方步走上前來,沖着觀衆稽首施禮。
大漢白面黑須,身穿黑底錦袍,袍子上繡着火紅的雲龍紋,頭上戴着頂皇冠。
竟然是帝王的打扮,他演的是誰?
雲凰皺起眉頭,依稀感覺這一場場戲似别有深意。
台下一片叫好,雷鳴般的掌聲旋地而起。
魏司哲也拼命鼓掌,那興緻勃勃的模樣,仿佛就是個心無旁骛的看客。
台上,兩名兵卒押着一個囚犯走到大漢跟前,将囚犯死死摁在地上。
那大漢一擡手,一個身穿彩衣的美貌女子婷婷袅袅走出來,雙手平舉一把利劍,送到大漢面前。
大漢拿劍之前,竟先俯頭在女子額上一吻,引來觀衆一片暧昧叫嚷。
而後,大漢拿起寶劍,劍尖直指囚徒,抑揚頓挫唱了幾句,猛然手起劍落,将囚犯捅倒在地。
囚犯倒地抽搐不止,似乎還沒有死絕,演得十分痛苦逼真。
大漢上前一步補劍,囚犯兩腿一蹬,脖子一歪,徹底死過去了。
大漢丢下利劍仰天大笑,一把把女子扯進懷裏,竟然于衆目睽睽之下,将一隻大手放在女子胸前,兩人相視大笑,笑容猥瑣低俗。
“這演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雲凰看着就惡心。
不想,靜音大師淺笑,“這場是暗喻你和玉轍弑父篡位,你看不出來?”
雲凰憤然,卻聽鑼鼓铙钹一陣轟響,笛聲也高亢地響起,戲台四周同時沖上來五個全身铠甲的将軍,将大漢和那女子團團圍住。
雲凰愕然,那五個将軍身上的铠甲風格各異,分别是西楚、西晉、東魏、南越、北齊的将軍披挂!
激昂的樂聲戛然而止,觀衆們都屏心靜氣,等着看一場血腥的圍攻。
大漢一看不好,竟然一把把女人拖過來擋在身前,自己卻露出驚恐的神情一步步往後退。
五個将軍指着場中二人齊聲怒罵。
樂聲再次激昂,靜寂的觀衆爆出一片喝彩,大聲慫恿。
五個将軍各自亮出利劍,齊指場中一男一女,步步緊逼……
雲凰氣得咬牙切齒,這劇情分明是說她和蘇玉轍罪該萬死,被五國聯軍圍剿,無處可逃。
這是在她大陳的皇都,誰膽大包天編排這樣的劇目來煽動民意,挑撥人心?
先是贊美陳欣怡聯合韓青永巧妙奪權,再誣蔑她和蘇玉轍……
“不錯不錯!”
魏司哲在一旁大加贊賞,頻頻點頭。
他的侍衛湊過來笑嘻嘻道,“殿下好才思,能把這三場戲編排得如此精彩,令人百看不厭!”
“嗯,本王确是費了不少心思。”魏司哲自得道,“民心似水,君王如舟。水可以載舟,亦可覆舟。隻有讓他們失了民心,日後我們才可如入無人之城,所向披靡。”
原來又是這個魏司哲在搗鬼。
雲凰将兩人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不由長舒一口氣,微微眯起眼睛。
幸虧靜音大師今天把她拖來看戲,要不然,她還真不知道魏司哲煞費苦心到這種地步。
不戰而屈人之兵,魏司哲竟然想到用戲劇麻痹她的子民!
他把她醜化成一個賣國求榮、不知廉恥的女人,貶低她的威望,将日後的侵略美化成正義之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魏司哲死到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