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面無表情道。
“哎呀,太好啦!這不是天大的好消息麽?天無絕人之路,顔瓊指望不上,陳鎮東來幫忙,如此甚好!陳雲凰這個賤女人敬酒不吃吃罰酒,真以爲本王拿她們沒有辦法?等本王熬過此番劫難,定率虎狼之師踏平大陳江山,讓她跪地救饒!”
韓青永大喜過望,激動萬分。
周末一聲不吭,兩眼無神地繞過他,搖搖晃晃往前走。
“周将軍,你怎麽了?”
韓青永緊追兩步,詫異地看着他。
周末停下腳步,靜靜看了韓青永片刻,語氣平直道:“殿下,陳鎮東的話未必可信。聽末将一句勸,回去投降,真心實意投降,保住性命,帶領将士們接回陛下和公主,早日退兵。”
韓青永不爲所動,好笑道:“你是糊塗了麽?本王真如你說,一回西楚就要死在父皇刀下,他怎麽能容得下我?陳鎮東與本王交情甚笃,對陳雲凰和蘇玉轍恨之入骨,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跟本王陽奉陰違。本王必須一戰成名,一血前恥!”
周末閉上眼睛,虛弱地歎了口氣,身子慢慢地往後倒去。
韓青永大驚失色,連忙扶住他,急聲道:“周将軍,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剛才他們讓太醫給你診治的時候,對你動了手腳?”
周末搖了搖頭,有氣無力道:“他們沒有動手腳,盡心盡力給末将上藥包紮。隻是本将已病入膏肓,大限臨頭……殿下,陛下對你寄予厚望,父子情深,隻要你、你誠心悔過,他不會爲難你……此地不宜久留,莫要等到全軍覆沒再、再……後、後悔……”
韓青永不喜歡聽周末說這些,可見他像是要死了,想到往日情分,一時心煩意亂。
“殿下保……保重……”
周末用力吐出最後兩個字,脖子一歪,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這些話聽着怎麽都像是遺言,韓青永驚愕之下,顫抖着手去探周末的鼻息。
外面有風,再加上韓青永心神不定,根本沒探出個究竟,他就以爲周末死了。
韓青永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半晌,他看着周末的“屍體”失神道,“周将軍……爲什麽你也棄我而去……”
韓青永默哀了一會兒,站起來,失魂落魄,一步一挪地楚營走,直到夾道的官兵盡數撤離,直到楚軍将士忍不住遠迎而來。
“殿下,周将軍呢?”
左參将崔克疑惑地問。
韓青永轉身,指了指遠處躺在地上的周末,咬牙切齒道:“陳雲凰、蘇玉轍,你們欺人太甚,毀我尊嚴,殺我良将,此仇不報,誓不爲人!”
衆将關心的不是這個,他們關心的是有沒有籌到糧草,見周末“死了”,都看出兩人出師不利,今晚又要忍饑挨餓,一個個搖頭歎息,情緒低落。
韓青永道:“你們不必擔心,我們需要什麽,陳鎮東都會給我們送來。”
之前說顔瓊會派人送來,這會兒又說陳鎮東會送,衆将士将信将疑,都沒有信心了。
“别指望那些陳國人了,沒有一個是靠得住的。去周圍山上挖些野菜,還有那些晚回大營的戰馬,幹脆殺了充饑。”
崔克沮喪道。
“戰馬不能殺!”
右參将立刻反對。
“哼!不吃人已經不錯了。”崔克看着兩眼緊閉的周末,兔死狐悲之下,口無遮攔,“難道非要等到像周将軍一樣活活餓死不成!”
韓青永今天倍受屈辱,本來窩了一肚子氣,周末又活活“死”在面前,悲痛之下越發憤恨難消,此時聽到崔克怨聲載道,狂躁之下,抽出佩劍,直揮過去……
崔克立刻啞了聲音,喉頭血湧,直挺挺倒了下去。
“誰再敢胡言亂語擾亂軍心,這就是他的下場!”
韓青永提着滴血的寶劍,兇神惡煞地瞪着衆人,自己的肚子卻咕噜咕噜一陣空響,頓時天旋地轉。
幸而有人上前挽扶,韓青永才沒有一頭栽倒,他扶着暈眩的腦袋,突然想到什麽,氣惱道,“原來顔瓊早就被那個賤女人處置了,那封信根本就是假的!本王就是看了那封信之後病的。陳雲凰,你這個死女人,你給我等着!”
“殿下,那……還殺不殺戰馬……”
右參将戰戰兢兢地問。
韓青永沉默着,他想起周末重傷在身,卻夙興夜寐,又好幾天沒吃飽過一頓飯,不由一陣内疚,最終頹然道:“算了,先殺十匹吧……”
将士們一聽,歡天喜地地擁簇着韓青永走了。
周末在前,崔克的屍體在後,橫在地上,無人理會。
大家都餓得前胸貼後背,哪還有力氣管兩個死人?
他們剛走不久,周末幽幽轉醒,無力地睜開眼睛,遠遠看到韓青永和将士們離去的背影,伸手想喊住他們,卻虛軟無力,頹然放下手,臉上浮起一絲自嘲的苦笑……
周末被官兵救回了襄城。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雲凰和蘇玉轍這邊。
彼時,雲凰和蘇玉轍與衆将已商議完畢,諸事順遂,兩人心情大好,相攜賞花。
太守府花園建得十分别緻,随地勢高低築台鑿池,挖湖開塘,裏面清溪萦回,水聲潺潺。
周圍樓榭亭閣,高下錯落,其間春花燦爛,鳥鳴幽樹,眼所見處生趣盎然。
“韓青永以爲周末死了?這麽難得的忠臣良将,就算死了,韓青永至少應該給他收屍吧。”
雲凰聽陳鎮東說了情況,好笑道。
“此番正好,沒有了周末,韓青永如失去左膀右臂,更好對付些……”
陳鎮東似有顧慮,欲言又止。
蘇玉轍了然,問道,“你在擔心什麽?是擔心深入敵營之後,韓青永會看穿你?”
陳鎮東呵呵一笑,“怎麽會呢?他現在四面楚歌,孤立無援。末将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何況末将去敵營是雪中送炭,他就算信不過本王,一時半會兒也不敢爲難。”
“那是擔心寡人與雲凰會棄你于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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