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寶玉歪着脖子躺在地上,一隻胳膊反折在身後,人已經死絕了。
韓青永搖晃着顔寶玉的屍首号啕大哭。
圍觀的将士們皆以爲韓青永舍不得顔寶玉,隻有周末知道,韓青永怕了。
此前,韓青永無所畏懼,是因爲一直認定隻要有顔寶玉在,顔瓊就不可能不管楚軍後備軍需糧草,如今顔寶玉死了,三十餘萬大軍如果不及時撤兵,繼續在襄城耗着,遲早會陷入彈盡糧絕的困境。
“殿下,顔将軍爲何突然要學鳥人試飛?”周末皺緊了眉頭,“據末将所知,顔将軍有恐高之症,之前稍微登高便兩腿打顫。”
韓青永又氣又恨,“你都不知道,本王怎麽知道他得了什麽失心瘋?”
負責看管顔寶玉的副将怕引火燒身,忙道:“殿下,是陳國七公主說想看顔将軍飛翔。”
“什麽?”
韓青永一愣。
“又是她!殿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呀!”
周末痛心疾首道。
“她畢竟救過本王一命……”
韓青永遲疑。
“誰知道那是不是她的苦肉計?殿下,她是陳國的七公主,現在我軍天天在攻打大陳皇城要塞,她竟然無動于衷,成天賴在營隊裏好吃好喝,殿下不覺得蹊跷嗎?”周末忍無可忍道,“而且我們時有将士莫名其妙失蹤,末将早就懷疑是這妖女所爲!”
韓青永猛地站起來,“本王去問問她!”
周末恨鐵不成鋼道:“殿下,她肯定不會承認!她本來就是陳雲凰的姐姐、陳鎮東的妹妹,末将以爲應該将她綁起來當人質,不能再讓她在我軍中爲所欲爲了!”
韓青永苦笑:“周将軍有所不知,七公主與陳雲凰素來不合,不過,她之前和陳鎮東倒是兄妹情深……周将軍,你覺得陳鎮東假死,到底是爲什麽?他如今聽陳雲凰的指派,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周末欲言又止,看了看左右。
韓青永見他有話要說,屏退左右,怅然道:“周将軍,如今本王可倚重的人隻有您,有話但說無妨。”
周末道:“殿下,兵不厭詐。陳鎮東此人陰謀狡詐,末将懷疑從一開始,他就假意示弱,以取得我們的信任,引殿下興師動衆千裏奔襲,爲的就是請君入甕!”
韓青永搖頭,“不可能。陳鎮東本來是想借本王之力除掉陳坤成,隻是功敗垂成,被蘇玉轍和陳雲凰半路攪局,才造成我軍今日的局面。”
周末:“看似如此,可陳鎮東爲何假死蒙騙殿下?他自視過高、一心篡權,又爲何甘被其妹陳雲凰驅使?還有這個陳欣怡,爲什麽老是粘着殿下不放?”
韓青永道:“依周将軍看是爲什麽?”
周末神色凝重道:“殿下難道忘了,二皇子娶的可是陳國的大公主陳逸雪!”
韓青永愕然,“你是說……陳王室爲了襄助本王二弟登基,故意給本王挖了個坑?”
周末:“末将以爲正是如此。殿下細想,眼下陛下被蘇玉轍挾持囚押,全身負重傷,楚王室三皇子權勢滔天,二皇子反而按兵不動,殿下此戰若是輸了,自是身敗名裂,性命堪憂;若是赢了,回頭陛下也不會再讓殿下當太子,三皇子篡權已是罪不可恕。最終受益的隻會是韬光養晦的二皇子!”
韓青永方寸大亂,“莫非本王真中了他們的連環計了?”
周末:“殿下不得不防。殿下現在唯一的活路就是攻克大陳,做大陳的開國帝王,養精蓄銳後一一反擊。”
韓青永定了定神,緩緩點頭。
周末:“眼下當務之急是解決軍需糧草問題,以穩定軍心。大陳的糧草庫在衡倉,由柳清風帶兵鎮守,我們從恒水調回的十萬大軍今夜偷襲衡倉,此戰若勝,則可扭轉戰局!”
韓青永喜出望外:“此計甚好。”
“至于七公主陳欣怡,必要的時候,還望殿下将她當做人質,早些了斷爲好。”
周末道。
韓青永:“好,此番就聽周将軍所言。”
兩人的對話被在營帳外的王彥聽得一清二楚。
可怎麽把這些情報傳遞出去呢,王彥暗暗皺緊了眉頭。
顔寶玉被草草葬了,韓青永在陳欣怡的營帳外轉了兩圈,到底沒忍住,掀開帳簾走了進去。
陳欣怡藏在被子裏,哭得一塌糊塗。
韓青永本來窩着一肚子火來找她算賬的,見她哭成這樣,又看她換下來的的衣服上還沾着血,煩躁地歎了口氣走了出去。
帳外,不知不覺已是夕陽西下,暮色四合。
放眼處,山間曠地之上,營帳連綿,旗幟蔽野,埃塵連天,人影幢幢,一片繁忙景象。
韓青永暗暗給自己打氣,其麾下人多勢衆,盡是骁勇善戰的将士,從來攻城略地戰無不勝,又怎麽會敗給一個小女人?
韓青永不知道的是,陳雲凰此時也在看着他的軍營。
陳雲凰和蘇玉轍站在齊山山巅,借山石樹木的掩映,居高俯望,整個楚營盡在眼前。
齊山一帶,群峰如屏,古木參天,山坳間谷地平闊,背陰朝陽。
楚軍經過一天的聚集安置,軍營擴張甚廣,幾座山下的山坳裏,營帳密密麻麻。
“呵,韓青永果然要發狠了。”
蘇玉轍一看,忍不住笑了。
“唉,簡直是胡攪蠻纏。”雲凰不由皺緊眉頭,“他想集中兵力,強行攻城。”
蘇玉轍道:“嗯。韓青永想以重重包圍之勢圍攻,擺滿月陣一舉攻破襄城。不過,滿月之陣内無後顧之憂,鋒芒一緻對外,是身陷重圍時用來防守的陣勢,韓青永用來攻城,無疑是自尋死路。”
雲凰若有所思:“……襄城未破,他的滿月之陣命門在我軍之手,若我軍于襄城反攻于内,外圍進擊,兩路齊進,内外沖潰,其滿月必變殘月。”
蘇玉轍贊賞道:“一點就通,聰明。”
雲凰突發奇想:“玉轍,你說他如此密集的營帳,若是給他放把火,會如何?”
蘇玉轍哈哈大笑,“自然是火燒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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