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乏了,不想逛了,要回去。”
陳鎮東冷冷道。
“我餓了,還沒吃東西呢……”
晨歌可憐兮兮地說。
陳鎮東皺了皺眉頭,心浮氣躁,“給你銀兩,自己喜歡吃什麽就去買。買完趕緊回來,我就在這裏等你。”
晨歌接了錢袋子,左右看看,又看看冷面如霜的陳鎮東,委屈地低下頭,默默把錢袋子放在他手裏,哽聲道,“你讨厭我,我也不會麻煩你,不會花你的錢,你走吧。”
陳鎮東拿了錢袋就走。
走出兩步,回頭看,晨歌并沒有跟上來,站在人群裏抹眼淚。
她是人質,他把她帶出來,就要好好把她帶回去。
陳鎮東無奈,隻好回來,攥着她的手腕,拖到一個面攤前,花了四文錢給她買了碗面條,把筷子塞在她手裏,沒好氣兒道:“快吃,吃完走。”
晨歌接過筷子,沖陳鎮東綻開笑臉,“就知道你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陳鎮東長籲不一口氣,坐在一旁,看她狼吞虎咽,又覺得這堂堂一國公主,被蘇玉轍抓來異國他鄉,無依無靠,也甚是可憐。
無依無靠?她可是韓青永的妹妹!
晨歌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如果知道,說不定會對他破口大罵,罵他不仁不義,過河拆橋。
因爲韓青永本來就是他陳鎮東的援手,是打着幫他篡位奪權的旗号,興師動衆發動四十萬大軍千裏奔襲。
如今,他原本要對付的陳坤成已經身死魂滅,蘇玉轍和陳雲凰與韓青永兩軍對峙,勢均力敵,各有四十萬大軍。
隻是蘇玉轍有陳雲凰的加持,明月、清風、唐狄手下共有大陳二十萬精兵強将,也歸蘇玉轍調遣。
如此一來,敵寡我衆,情勢并不利于韓青永。
再加上韓青永的父皇韓朝章也已是大陳人質,韓青永斷了糧草軍需供應,腹背受敵,蘇玉轍若隻用拖字決,也可以不戰而屈其兵。
等到韓青永彈盡糧絕,走投無路之時,蘇玉轍再出兵橫掃千鈞,韓青永根本就不堪一擊,定會全軍覆沒……
除非……他陳鎮東施以援手。
陳鎮東眯眼看着晨歌,神智前所未有的清醒。
雲凰白日來找過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其實說到底,她不過受蘇玉轍的指派。
因爲蘇玉轍比誰都清楚,韓青永已是甕中之鼈,根本不足爲慮。
真正讓蘇玉轍防範的,恰恰是他陳鎮東。
若他陳鎮東暗中支援韓青永,供給韓青永軍需糧草,給他出謀劃策,對于韓青永而言無疑是雪中送炭,再加上鐵甲戰團的威力,韓青永完全有可能反敗爲勝!
西楚與大陳之戰,勝敗輸赢,原來全在于他陳鎮東!
想及此處,陳鎮東全身熱血沸騰,昂揚的鬥志如星火燎原,将他一分爲二,自相殘殺。
若是幫韓青永,對雲凰就是背信棄義,出賣國本,将被淪爲千古罪人,但勝者爲王敗者爲寇,如果真能打敗蘇玉轍,他就可以按照之前的計劃登基稱帝。
那樣的話,他發誓不會爲難雲凰,她隻要乖乖讓出皇位,他可以善待她,就像她善待他一樣。
若是幫雲凰……
陳鎮東閉上眼睛,所有的光影人影,浮世虛華瞬間歸于黑暗……
他無比糾結。
他知道,若是幫了雲凰,韓青永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而他自此将淪爲蘇玉轍和陳雲凰的走狗,說得好聽是将功折罪,說得不好聽是苟且偷生。
但萬一,他幫了韓青永,韓青永還是敗了呢?那他陳鎮東就喪失了唯一活命的機會。
他該何去何從?
事關生死,難以決斷!
陳鎮東方寸大亂,自我鬥争了半天,也沒拿定主意。
睜開眼睛,卻見晨歌一邊低頭吃着湯面,一邊默默流淚。
女人最打動人心的時候,就是默默流淚。
似有千言萬語無法訴說,萬般委屈隻能自消自滅。
“你哭什麽?”
陳鎮東心一軟,聲音便柔和了許多。
“我想家……想我父皇母後,想我皇兄……”
晨歌說到此時,一時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大哭起來。
她聳動的雙肩顯得那般單薄無助,讓人憐惜。
陳鎮東皺了皺眉頭,舉手想拍她後背安慰她,又覺得不妥,手停在半空又收了回來,“我幫不了你。”
“我知道。你若救我就是殺頭的大罪。你放心,我不會連累你……”
晨歌哭着說,擡起淚流滿面的臉,抹了一把,拿起筷子,繼續吃面。
那碗裏的湯面已經不多了,連湯也被她喝了大半。
“要不要再來一碗?”
陳鎮東問。
“不要了……之前在宮裏,我從來不吃這樣的粗茶淡飯,呵……今天跟你出來吃,竟然挺好吃的……”
晨歌說着,勉強笑笑,晶瑩的眼淚又沖出兩行來。
看着晨歌梨花帶雨的樣子,陳鎮東冰冷的心泛起了陣陣漣漪。
他這一生,孤軍奮戰至此,痛失所愛,乏善可陳。
他愛程潇湘愛得深沉,卻狠心親手掐斷她的錦繡前程,看她悲慘死去。
如果歲月可以重來,他會在她選擇嫁給陳坤成前一天,拼死也要向她表白心迹,讓她回心轉意,而不是倔強地維護着可憐的自尊,一聲都不響。
如今,這個晨歌酷似程潇湘,一心想嫁給蘇玉轍,卻并非出于愛。
他是不是該試着挽回她,讓她成爲自己的女人?
陳鎮東被自己這個念頭吓了一大跳。
他動了這樣的心思,是不是内心深處已經決定聯手韓青永,與蘇玉轍和陳雲凰決一死戰了?
若是那樣,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飛鴿傳書,告訴晨歌和韓朝章在他手上,讓韓青永安心備戰。
然後,他會把大陳的軍防圖和地圖透露給韓青永,再暗中供給楚軍軍需糧草,讓韓青永沒有後顧之憂。
他真要這麽做嗎?
<!--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