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勇跪在地上,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與蘇婉柔互相遞了眼色,遂低眉順眼,佯作肅穆。
陳坤成閉眼調息,壓下心頭亂竄的怒火,轉頭眯眼看向滕勇。
屋裏一時靜極。
滕勇漸漸不安起來。
君心難測。
按說,他舉報逆賊有功,陳坤成應該對他大加封賞,可明月、清風畢竟是陳坤成出生入死的兄弟,誰也不知道陳坤成會不會心慈手軟,出爾反爾。
“你叫滕勇?”
沉默半晌,陳坤成面色陰沉,問道。
“是。”
滕勇噤若寒蟬,心如鹿撞。
陳坤成點了點頭,又陰晴不定道:“你跟随明月幾年了,平時都做些什麽?”
“末将跟随明将軍九年有餘,前些年随軍出征,在明将軍帳下管理日常,回城後在明公府繼續當差。”
滕勇斟詞酌句,小心應對。
陳坤成:“你是什麽時候發現明太尉懷有異心?”
“三個月前。兵部尚書唐狄深夜造訪,末将帶人前來送茶,意外聽聞二人密謀兵變之事……”
滕勇對答如流。
蘇婉柔佯裝不知,“那你爲什麽直到今日才禀明陛下?”
滕勇道:“末将初聞心驚,苦于無有人證物證,不敢空口無憑。直到一月前,末将掌握了些實證,又看到明太尉拿了禦玺回來,仿制私刻,末将便鬥膽将這假禦玺收了起來。”
陳坤成點了點頭,“那真禦玺現在何處?”
滕勇一愣:“末将不知。”
陳坤成:“那明太尉仿照的禦玺是完整的?”
滕勇有些慌:“是。”
陳坤成冷冷一笑,抿嘴不語,隻盯着他看。
滕勇不知哪裏說錯了話,背後冷汗涔涔。
陳坤成突然轉向蘇婉柔,問:“愛妃,依你之見,寡人是該賞還是該罰?”
蘇婉柔一愣,随即淺笑道:“自然該賞,滕将軍忠心可嘉……”
哪想,蘇婉柔話沒說完,陳坤成突然拔劍,反手一揮,滕勇頓時瞠目結舌,喉血泉湧,瞬間一命歸西!
“啊!”
蘇婉柔吓得花容失色,目瞪口呆地看着抽搐不已的滕勇和殺氣騰騰的陳坤成。
陳坤成冷哼一聲,“忠心可嘉?忠心就不會出賣舊主!何況,此事萬不可張揚出去,隻有死人才會真正閉嘴!”
蘇婉柔捂着胸口,惶恐地看着陳坤成慢慢轉過身,慢慢沖着她擡起了劍,兩腿一軟,跪在地上,“陛下,陛下,婉柔什麽都不會說,婉柔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不知道!”
陳坤成盯着抖成一團的蘇婉柔,笑得悲怆凄涼,“試問這普天之下,何人可依?何人可信?明月、清風是寡人的左膀右臂,出生入死十餘載,卻說反就反;程皇後與寡人伉俪情深,卻不允許寡人娶妃納妾,争風吃醋,處處刁難,臨死還要令寡人蒙羞,遭人恥笑。你說,寡人可信之人在哪兒?”
蘇婉柔冷汗如雨,強作鎮靜,手腳并用爬過去,“陛下,臣妾對陛下一片忠心,天地可鑒。再說虎毒不食子,臣妾身懷龍子,就算陛下不放心臣妾,總該放心臣妾腹中龍兒。”
陳坤成聞言,面容松動,還劍入鞘,俯身把蘇婉柔扶起來,長歎一聲,“如今,寡人隻剩下婉柔一人可依可信,愛妃切莫辜負寡人。”
蘇婉柔驚魂未定,心頭恨意泛濫,口是心非道:“陛下安心,陛下就是臣妾的天,是臣妾的命,臣妾斷不會違天逆命。”
陳坤成動容,把她摟在懷裏,拍了拍:“嗯。寡人信你。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蘇婉柔點頭:“臣妾也不知。陛下是真龍天子,不容置疑。”
陳坤成心下大慰,“你真是冰雪聰明,甚得我心!”
“陛下,爲恐夜長夢多,不如将明月清風二人斬立決!”
蘇婉柔心狠手辣道。
陳坤成想了想,搖頭:“不能輕饒了他們。株連九族,斬首示衆,殺一儆百,威懾群臣,方洩寡人心頭之恨!”
蘇婉柔見他心意已決,不敢再說什麽。
陳坤成将三塊假禦玺小心翼翼揣入懷中,拉着蘇婉玉走出門去。
門外庭院之中,明月、清風皆被綁縛按跪于地,明公府中其他人等,盡已被禦林侍衛搜押。
明月肝膽欲裂,“陛下,看在我與清風追随你多年的份上,放過我們的家人!”
陳坤成站在那裏,居高臨下看着明月、清風,面若寒霜,“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明月含冤,悲聲道:“陛下,末将若有半句虛言,願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末将從未有謀逆之心,那禦玺那時摔碎之時,末将就看出……”
“住口!”
陳坤成生怕他說出的話人盡皆知,怒吼一聲。
明月意識到陳坤成擔心之事,悲淚長流,“陛下,末将冤枉!若陛下執意要殺了末将,清風無過,萬望陛下放了清風和末将家人,不要牽連無辜。”
陳坤成掃視了明公府上下一衆婦孺老幼,“時值今日,明月,不是寡人狠心,是寡人不确定你這府上還有幾人知道這件事。”
明月聞言,悲痛欲絕,“陛下!萬萬不可!”
陳坤成冷笑一聲:“寡人是九五之尊,豈有不可之理?殺!”
陳坤成一聲令下,那些虎狼侍衛手起刀落,明公府上下百餘條人命,無論婦孺老幼,盡數被殺!
一時間,哀聲四起,血雨腥風,天昏地暗!
“不——”
明月痛号失聲,悔恨不及,張口吐出一口鮮血,昏了過去!
“陳坤成!你混賬!你這個昏君,聽信讒言,不仁不義,你不得好死!”
清風怒發沖冠,可惜他被四個身強力壯的侍衛死死按在地上,動彈不得,隻能歇斯底裏破口大罵。
“清風,你罵得對,罵得好。寡人就是混賬,就是昏君,就願意聽信讒言,不仁不義,那又如何?誰治得了寡人?”
陳坤成惱羞成怒,陰沉笑問。
“陳坤成,你真是鬼迷心竅!天道輪回,你一定會後悔,一定會!”
清風赤目相對,含恨怒吼。
“後悔?呵,寡人早就後悔了……若知道會有今天,寡人當初還不如馬革裹屍,與你兄弟二人同生共死,也不至于如此心痛……”
陳坤成沮喪道,别過臉去,失魂落魄地拉着蘇婉柔走了。
清風失語,愣怔地看着陳坤成頹喪的背影,卻看到蘇婉柔轉過臉來,沖他揚了揚眉毛,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清風的心狠狠沉下去,想說什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木然轉頭看向血流成河的明公府,兩眼發黑,悲憤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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