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丢不了,可龍太子還是小氣了一回。
蘇婉柔之前聽陳鎮東說過,這間屋子正中的銅鍾情急之時可做殺器,隻需将那花樽上的木旋按下即可。剛才,她想将雲凰三人一網打盡。
結果,她害人不成,反成其美,讓雲凰白白撿了個好寶貝。
蘇婉柔并不知情,還在自作聰明、欲蓋彌彰,“哎呀,陛下,臣妾罪過!剛剛臣妾腰酸腿軟,想坐在那花樽上歇歇,哪知這還有機關,差點兒釀成大禍。幸虧周皇及時出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陳坤成最喜歡蘇婉柔這份機靈,三言兩語就化解一場尴尬,“愛妃不必自責。蘇兄,愛妃身懷龍種,久站難免腰酸腿軟。此番實屬意外,這機關我等并不知情,還請蘇兄體恤。”
“呵呵,無妨,意外而已。”
龍太子異常大度。
蘇婉柔暗自得意,趁雲凰沒走近,低聲提醒陳坤成,“陛下,飛凰圖!”
陳坤成心領神會,絞盡腦汁怎麽把人給留下。
雲凰走過來拉着龍太子的手,“那銅鍾甚是好玩,不過太大了,拿走不方便。我們走吧!”
龍太子扶了扶楚蕭,佯裝要走。
陳坤成急忙上前一步,“皇妹留步!雲凰,你我兄妹許久未見,多有誤會。剛剛幸好你不與皇兄一般見識,危急之時救了皇兄,皇兄甚是感激。你我當盡釋前嫌,畢竟血濃于水,手足情深。”
聞言,龍太子暗喜。
雲凰卻不想久留。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陳坤成和這個蘇婉柔在一起,也學得這麽虛僞,有話直說不好麽?明明想要飛凰圖,卻拿兄妹之情跟她套近乎。
虛情假意!他要是真有這份心,早幹什麽去了?
不說之前,就說剛剛,如果這大銅鍾把她們三個罩住了,現在就是另一副光景了。
見雲凰要拒絕,陳坤成苦口婆心道:“皇妹,你看楚蕭傷得這麽重,急需診治。皇兄馬上傳太醫,再讓禦膳房給他調理膳食,你就不要舍近求遠了。還有,你和蘇兄情投意合,來日我們大陳與大周聯姻,互通有無,共享太平,此等美事,皇兄樂見其成!”
雲凰看向龍太子,龍太子裝作很勉強的樣子,“既然陳兄一再挽留,我等恭敬不如從命。”
“你剛才不是說我還要做功課嗎?”
雲凰詫異。
“本王發發善心,容你多玩幾天。”
龍太子微笑道。
“怎麽覺得你跟我一樣了,想一出是一出的。”
雲凰有些莫名其妙。
這時,陳欣怡好不容易爬起來,羞憤得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再看“蘇玉轍”和雲凰眉來眼去,心裏更加懊惱。她閃眼看到白狐的屍體,所有怨氣有了去處,暗忖:敢害我,我要将你剝皮拆骨食肉!
陳欣怡站起來,一言不發,費力地拖着白狐的屍體走出門去。
陳坤成見狀,未加阻攔。
其餘人都知七公主陳欣怡性情怪戾,沒人願意招惹她,紛紛避讓,任她離開。
“昨晚忙了一夜,實在困乏,陳兄,你和蘇貴妃也該累了,咱們各自歇着?”
龍太子一舉一動與蘇玉轍無異。
“是累了,依蘇兄所言。”陳坤成點頭,“我即刻着人安排蘇兄的寝室。”
“不用,我和雲凰住明月苑即可,楚将軍也一起,讓人多放兩張床榻就好。”
龍太子可不敢讓雲凰一個人住。
“也好。”
陳坤成很和氣。
龍太子和雲凰攙着楚蕭去了明月苑。
離開時,龍太子看了一眼金罩陰陽鼎。
它安靜地伫立在庭院裏,竟神不知鬼不覺地收了三足,又變回銅鍾模樣,其貌不揚。
龍太子心裏暗贊,不動聲色離開。
此時,日出東方,霞光萬丈。
陳坤成走出屋外,卻覺得兩眼發黑。
他緩了半天神兒,擡頭仰望雲海深處,隻覺得昨夜像一場噩夢。
“婉柔,也不知把他們留在宮中是福是禍。”
陳坤成憂心重重地說。
“放虎歸山後患無窮,甕中捉鼈十拿九穩。陛下,他們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想怎麽着,還不是我們說了算?我們隻需在他們的膳食裏動點兒手腳……”
蘇婉柔湊近陳坤成柔聲細語。
陳坤成連連點頭,“妙計,妙計!”
蘇婉柔說完了,又惺惺作态道,“哎呀,臣妾該死,後宮不得妄議朝政。”
陳坤成拍拍她的手,“愛妃替寡人分憂,寡人隻會感念,不會怪罪。”
蘇婉柔就千嬌百媚地笑了。
陳坤成看向那庭院裏的銅鍾,又看看那些死傷的禦林侍衛,略一沉吟,突然意味深長地看向蘇婉柔。
蘇婉柔心裏一緊,佯裝無事,“怎麽了?陛下爲何如此看着臣妾?”
“婉柔,你跟寡人說實話,你真不知道那銅鍾的機關,隻是湊巧按下了?”
陳坤成心有疑惑。
“陛下聖明。臣妾确實不知,隻是湊巧。”蘇婉柔急了,“若陛下不信臣妾,臣妾願以死謝罪。”
“哎呀,别小題大做的,寡人隻是問問。”陳坤成歎了口氣,“不知怎麽,方才這銅鍾砸下來的時候,寡人突然想起四皇弟。他自小喜歡擺弄這些機關暗器,熟通兵械器具。這銅鍾很像他的手筆。”
蘇婉柔聽了暗暗心驚,強作鎮定道,“四皇子不是早就被燒死了嗎?難道這是他生前設置的?”
陳坤成搖了搖頭:“寡人不敢确定。四皇弟自小沉默寡言,喜歡獨來獨往,沒人知道他都在想什麽。不過我對他做的幾件事印象深刻,至今百思不得其解。”
“什麽事?”
蘇婉柔提心吊膽地問。
“之前有一年,他不知從哪裏得了一匹汗血寶馬,本來是要留給自己騎的,不知怎麽讓父皇看上了,父皇就要了去。結果試馬那天,司天監李風喜歡的不得了,父皇念他多次谏言有功,就賞給了他。結果李風騎着那匹馬圍着馬場跑了兩圈,那馬突然發狂,把他摔下來又狠踩了兩腳。李風當場斃命。”
陳坤成說到這裏,頓了頓,接着說,“那天,父皇沒有追究任何人,十分反常……四皇弟卻以懼馬爲由,從此不涉騎射,不入軍營,立志當個閑散王爺,與世無争。寡人一直疑惑,那李風之死,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還有,既然四皇弟與世無争,他又爲什麽熱衷于研究密道機關、五行陣法呢?”
蘇婉柔聽得驚心動魄,不敢作聲,隻點了點頭。
“唉……人都已經死了,不說也罷。”陳坤成搖了搖頭,自嘲道,“寡人疑神疑鬼,不如好好睡一覺。養足了精神咱們去明公府。”
隻有把禦玺抓在手裏,他這顆慌亂的心才能安穩下來。
他這皇位,誰也搶不走,他不能讓任何人搶走!
“嗯。”
蘇婉柔暗暗松了口氣,嘴角微微揚起。
她已經感覺離夢想越來越近。陳坤成很快會衆叛親離,陳鎮東将取而代之。而她蘇婉柔,将會母儀天下!
陳坤成吩咐了一番,便領着蘇婉柔去栖鳳苑了。
侍衛們将從秘室裏救出來的活人各自安置,将屍體全都丢進了不遠處的枯井裏。
随後不久,那隐藏在竹林深處的秘室被鎖了大門,貼了封條,恢複了之前的平靜。
那口銅鍾太重,暫時擱在庭院裏,沒人注意陰陽魚的陽眼悄然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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