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庭中花殘樹瘦,行走其中,寒風刺骨,滿目蕭瑟。
蘇婉柔順着廊道往前走,轉過廂房,來到鎮王陳鎮東被燒死的柴房。
柴房還保持着失火後的慘狀,着眼處,斷壁殘垣,柴灰草燼,一片狼藉。
也不知陳坤成是怎麽想的,之前下令修葺鎮王府的時候,唯獨撇下這柴房。偶爾,陳坤成還過來看看,在柴草灰裏靜坐片刻。
今晚,陳坤成說有要緊事,不來鎮王府。
蘇婉柔四下看看,周遭寂靜,并沒有人跟過來。
蘇婉柔撥開牆角的一堆雜草,按動靠近地面的一塊磚牆,雜草下面的地磚緩緩開啓,露出僅容一人進出的孔道。
蘇婉柔撿起兩塊磚,對敲了三下。
從那孔道裏走出一個人來,竟是已經被燒死的四皇子陳鎮東!
此時的陳鎮東衣着整齊,面若冠玉,眼神清明,不見半點瘋癫,隻是比先前瘦削許多。
看到蘇婉柔,陳鎮東面露喜色,上前一把拉住。
蘇婉柔撫上他的臉龐,“多日不見,殿下怎的這般憔悴?”
陳鎮東上下打量蘇婉柔,“半月不見,你倒是越發嬌豔,我在下面日思夜想,食不甘味,自然憔悴。”
蘇婉柔:“再忍耐些,總有出頭之日。”
陳鎮東警惕地探頭看看外面,返身扶着蘇婉柔順着孔道下去,又轉頭四顧,方才屈身進入孔道,将密道關合。
兩人下了幾級台階,轉過兩個牆角,眼前豁然開朗。
華麗的宮室裏,輕紗帷幔,燭燈長明,各種擺設一應俱全。
兩人閑話不多便共赴巫山。
一番雲雨過後,蘇婉柔笑嫣如花道:“鎮王,他日你得繼皇位,真會讓臣妾做皇後?”
陳鎮東柔聲道:“自然。爲了本王,你受盡屈辱,這份恩情,本王來日定當厚報。”
蘇婉柔心下歡喜,兩人又一番耳鬓厮磨。
蘇婉柔道:“陳坤成答應廢後,卻遲遲不見動靜。聽百靈說,自喜鵲死後,程潇湘卧床數日,想是賊心不死,今夜又差人把陳坤成叫去了。若是他們夫妻二人破鏡重圓,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陳鎮東略一沉吟,“夜長夢多,恐節外生枝,确實不能坐以待斃。我已暗中布置,随時動手。”
蘇婉柔:“嗯。聽說明月和清風二人近日稱病不朝,陳坤成的左膀右臂與他已離心離德。明月此人心機缜密,若能爲鎮王所用,倒不失爲良選。”
陳鎮東:“此人留不得。他即使對陳坤成心存芥蒂,也斷然不會爲我所用。至于清風,耿直魯莽,不堪大用,能一并除去最好。”
蘇婉柔:“你我二人夫妻同心,定可心想事成。”
陳鎮東點點頭,又問:“陳坤成待你可好?”
“嗯,還好。”
陳鎮東:“你和他會不會日久生情,臨時不舍得對他痛下殺手?”
蘇婉柔恨聲:“我父朱雲起在陳坤成劍下枉死,母親驚聞噩耗自缢身亡,家産被抄,家業盡毀,我孤身一人險象叢生,若非殿下搭救,怕是早已死無葬身之地。如今隐姓埋名替父報仇,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又怎麽可能與他日久生情?臣妾心裏隻有殿下一人。隻是……臣妾的身子讓他弄髒了,擔心殿下會嫌棄……”
陳鎮東深情款款:“淨說傻話。這主意既然是本王出的,自然不會嫌棄與你。婉柔,你忍辱負重,曲意逢迎,難爲你了。你隻管安心去做你要做的事,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蘇婉柔感激涕零:“殿下……”
陳鎮東:“那日在乾呈殿上,周運辰将我父皇母後與狗肉同烹,當着我的面殺我兄弟、奸我姐妹,此仇此恨如附骨之疽,令我分秒難安。我當時就發誓,無論經受怎樣的屈辱和苦楚,先保全性命,來日一定報仇雪恨。本以爲陳坤成率兵回朝,能與周運辰、蘇玉轍血戰到底,一雪前恥,哪知,陳坤成竟然與蘇玉轍早有勾結,蘇玉轍弑父奪權,大開城門,放陳坤成率軍入城後登基稱帝!陳坤成雖是太子,但他大逆不道,爲謀權篡位不擇手段。知道真相的隻我一人,若他知道我安然無恙,定會殺人滅口。所以我隻能裝瘋賣傻,不敢明争,隻能暗鬥。婉柔,與其說我在幫你報仇,不如說是你在幫我。你我二人同命相連,惺惺相惜,切莫再對我有所懷疑,我心同你心,我命同你命。”
蘇婉柔聞言,目光堅定道:“婉柔此生,定不負于殿下!”
兩人情動,又狠狠親熱了一番。
雲歇雨罷,陳鎮成給蘇婉柔披上紗衣,眸光暗沉,“婉柔,你快收拾回去,以防陳坤成臨時起意又來了。若沒有要緊事,事成之前,你我二人盡量少見,省得人多眼雜,陡生變故。”
蘇婉柔身心疲累,雖不情願,也隻好點頭。
“婉柔,萬事小心。”
陳鎮成深情地看着她道。
蘇婉柔心下甜蜜,不再糾結,起身穿衣,速速離開。
不想,蘇婉柔掩護好暗道入口,剛出柴房,就見陳坤成順着廊道走過來。
蘇婉柔暗自後怕,幸好陳鎮東有先見之明,否則今晚怕是就暴露了。
陳坤成正焦灼四顧,轉頭看見蘇婉柔,長舒一口氣,快步走過來,拉着她的手輕斥道:“夜寒風冷,你來這裏做什麽?害得寡人好找。”
蘇婉柔心慌不已,強作鎮定道:“臣妾獨守空房,心中凄涼,不知不覺走到這柴房裏,想及往日苦楚,感懷陛下恩寵,以解相思之苦。”
陳坤成聽了,心下不忍,脫下披風給她禦寒,摟着她往回走,“盡說傻話,寡人怎麽舍得讓你獨守空房,這不又來陪你了麽。”
蘇婉柔強顔歡笑,“陛下真好……”
陳坤成摸着蘇婉柔的小手,隻覺身心舒泰,“今晚寡人是去了皇後那邊,怎麽說喜鵲是她的陪嫁丫環。我那日心煩,喜鵲也算是枉死了。我去安撫一下,省得她心氣不順。後宮祥和了,前朝才太平。”
蘇婉柔聽了,心裏生氣,卻不露聲色,“陛下心懷天下,顧及大局。臣妾無怨,隻恨不能替陛下分憂,心中惶恐。”
“你呀,眼裏心裏隻有寡人,有你在,寡人心裏歡喜。”陳坤成說着,俯身抱起蘇婉柔,“走,給寡人消消火,今天在朝堂上又生了一肚子悶氣。”
蘇婉柔虛意奉迎,轉頭看向柴房那邊一團漆黑,心裏不由有些失落煩躁。
兩人正往寝殿走,突然,兩道黑影從斜前方的樹上飛掠而下,劍光在清冷的月光下凜冽逼人,直取陳坤成的首級!
陳坤成久經沙場,反應敏捷,抱着蘇婉柔轉身避過,放下她飛起一腳,把身旁的黑衣人踢倒在地,不料,另一邊的黑衣人趁機橫劍刺來,直沖陳坤成的後背心!
蘇婉柔見狀,與黑衣人對視了一眼,猛地擋在陳坤成的身後。
劍勢淩利,直刺而來,正中蘇婉柔的肩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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