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宮祥龍殿。
周子衡舒服地躺在龍榻上呼呼大睡,他的臉已經被蘇玉轍易容,乍一看,與蘇玉轍一模一樣。
蘇玉轍坐在古董架前的長椅上,一張臉易容成周子衡。
靜音大師的易容術獨步天下,得他精心傳授,蘇玉轍自是出手不凡。
他神色淡然,手指輕敲桌面,看向地面。
地上的毒血已經被清理得一幹二淨,桌上的毒茶也已經撤換。
正如蘇玉轍所料,昨晚半夜,有個蒙面黑衣人悄無聲息地潛入祥龍殿,自以爲神不知鬼不覺地消滅了罪證。
蒙面黑衣人是從後窗進來的。
彼時,殿裏隻亮着一顆碩大的夜明珠,光線清幽,僅可弱視,微物難察。
蘇玉轍一直藏在暗處以靜制動,眼睛早就适應了殿内光線,能清楚地看到蒙面黑衣人的一舉一動。
那人對殿内的布置了如指掌,熟門熟路地走到龍榻前,先上前推了推周子衡,見沒什麽反應,立刻走到桌前,把手裏的提籃放下,自其中拿出新的茶壺茶杯,替換了原來的。
接着,黑衣人就蹲下來,從懷中換出布巾,把地上的毒血擦拭幹淨。
做了這些,他又湊近看了看床上的“蘇玉轍”,才手腳麻利地原路撤離。
蘇玉轍自暗中走出,走到桌前摸了摸茶壺,壺體微微燙手。
蘇玉轍提起茶壺,倒了杯水,湊近嗅聞。
鐵觀音,茶香清冽,并無異樣。
蘇玉轍心下了然,一飲而盡。又把茶杯放回原位,而後合衣躺在長椅上閉目養神……
卯時會有什麽好戲上場,幕後主角會是誰?
蘇玉轍倒是滿懷期待。
養了會兒精神,外面天光放亮,他起身檢查了一下周子衡的傷勢,果然人已大好,正睡得酣熟。
不過,武将出身,敏銳警醒。蘇玉轍的手剛摸上他的額頭,周子衡就醒了。
感覺身無異樣,精神大好,周子衡感激涕零,當即大拜:“陛下救命之恩,末将謹記在心,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蘇玉轍扶他起來,兩人細細商定了一些事宜,周子衡躺回龍榻,靜待好戲。
蘇玉轍坐回長椅,不多會兒,門外傳來腳步聲。
門口值夜的小厮上前敲了三下門,恭敬道:“陛下,卯時到了,宰相和輔國大将軍等前來恭請聖安。”
蘇玉轍立刻起身,上前開門。
門外站着龐瑞和其他四個武将,另一邊是前朝宰相甄鴻和四個文官。
文臣武将本來是朝廷的肱股,卻曆來不和,文臣嫌武将粗俗魯莽,武将嫌文臣羸弱迂腐。
隻要湊一起,不是互相看不順眼,就是唇槍舌劍。
今天早上倒是和諧,各路占一邊,武将霸氣外露,文臣穩沉内斂,井水不犯河水。
聽到門響,衆人擡頭。
武将們神色冷峻,文臣滿臉堆笑,但看到是“周子衡”将軍後,一衆人神色各異,變得十分精彩。
龐瑞昨夜已經激動過了,自是平靜些,其他四個虎将愣怔過後,一派喜氣,個個紅着眼眶,上前擁抱拍打,各種唏噓。
甄鴻自看到“周子衡”起,身子就僵着,既不上前擁抱握手,也沒打算客套寒暄,臉色陰晦不定。
其餘四個文臣以甄鴻馬首是瞻,見他不冷不熱,也都無動于衷,斜眼瞅着武将們喜形于色,滿臉嫌棄。
龐瑞站在一旁,看着蘇玉轍心裏犯嘀咕。
他實在看不出眼前的到底是蘇玉轍還是周子衡。
不過昨天晚上他在場,知道周子衡不能好得這麽快,那眼前的肯定是蘇玉轍無疑。
可他這張臉是怎麽整的?竟然可以以假亂真。
龐瑞對蘇玉轍佩服得五體投地,同時暗自歡喜。
良禽擇木而栖,良臣擇主而事。
蘇玉轍會針灸,會易容,文才武略,大智大勇,更有一副好心腸,有此明君聖主,乃人生幸事!
想着,龐瑞忍不住笑起來,突然想起身負重任,一會兒還要大放悲聲,好歹也得先醞釀一下情緒,省得一會兒哭不出來,可就壞事兒了。
這時,甄鴻不耐煩了。
不過是個武将,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成天就知道打打殺殺,今天在這兒杵着,明天上了戰場,可能就有去無回了,有必要如此熱烙?
甄鴻先是幹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威嚴地看了龐瑞他們一眼,又看向祥龍殿内,拿腔拿調:“陛下寝殿前不得喧嘩,将軍們僭越了。”
蘇玉轍看了甄鴻一眼,不動聲色。
甄鴻對上蘇玉轍的目光,心裏一慌,強作鎮定:“周将軍,許久未見,别來無恙!”
蘇玉轍拱手:“有勞宰相大人記挂。”
甄鴻笑裏藏刀:“本官聽聞周将軍當了降将,此番歸來……是身負重任?”
蘇玉轍:“本将軍忠心報國,誓死不降。何況我軍并無敗績,大人何出此言?”
甄鴻環顧左右:“本官并非道聽途說。所謂無風不起浪,周将軍數月未歸,我等心頭疑惑,問問總無大礙!”
其他四個文臣一聽,紛紛附和。
“宰相大人說的是,我等無不疑惑。怕周将軍不便回話,故而未問。”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先皇死得蹊跷,我等自然存疑。”
“周将軍滞留大陳這麽多天,竟然毫發無損,莫非那陳坤成禮賢下士,将周将軍奉爲上賓?”
“怎麽可能?先皇都被陳坤成殺了,又怎會禮遇周将軍?除非另有隐情。”
……
四個文臣逢迎拍馬,生怕得不到甄鴻的賞識,一個個含沙射影,綿裏藏針。
“放你們他娘的狗屁!”
武将鄭穆青一個沒忍住,當場爆了粗口,指着甄鴻破口大罵:“周将軍一馬當先,率兵沖鋒陷陣的時候,你們幾個老迂腐在府裏莺歌燕舞;他浴血奮戰的時候,你們在被窩裏安枕無憂。現在他安然回來了,你們不慰問犒勞他也就算了,竟敢誣陷他通敵賣國,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
另一個武将往前一橫,兩眼一瞪,“就是,周将軍不過晚回來幾天,許是受了傷行動不便耽誤了行程,你們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他,誰給你們的膽子?”
剩下的兩個也義憤填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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