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有仁眉頭一皺,臉色沉了下來,喝道:“承嗣,不得無禮。”
陸承嗣任性道:“我就是不喜歡,她是壞人,我不要她送的東西,我不稀罕。”
陸有仁怒道:“你還有沒有規矩了?這話也是你能說的?誰告訴你大姐是壞人?啊?”
陸承嗣梗着脖子,歪着頭,憤恨地眼神瞪着陸小甯,氣的胸膛起伏不定:“她罵我娘是外室,不要臉,她罵我娘,她就是壞人。”
陸小甯冷冷一笑:“這話是你三姐告訴你的吧?那你三姐有沒有告訴你她說了什麽?”
陸小甯把承訓轉交給老夫人,慢慢起身,目光逐漸凝冷如利刃般直刺陸芳藹,語聲冰寒:“是誰先說我娘死不要臉不肯讓位?罵我可以,罵我娘就不行,誰敢罵我娘,我跟她拼命。”
在場人都被陸小甯陡然迸發出來的淩厲的氣勢,如此激烈的表情和言語給震到,一時間花廳裏鴉雀無聲,仿佛空氣都凝固了。這哪裏還是以前那個柔柔弱弱風吹就要倒,怕見生人小病貓一樣的陸小甯?
陸小甯打從決定回來就沒想過要扮柔弱,她越是強勢,婁氏就越是着急,一着急才會亂了方寸,她就是要打亂婁氏的部署,想要無聲無息輕而易舉的就捏死她,門都沒有。
陸小甯逼近兩步,語聲更冷:“再說了,我說的難道不是實情嗎?還有,這種事是可以理直氣壯的挂在嘴邊說的嗎?還那麽引以爲傲,說什麽爹喜歡的一直是你娘,那我娘成什麽了?讓外頭的人聽見了,父親又成什麽人了?這不赤、裸、裸說父親寵妾滅妻嗎?父親的官聲還要不要了?陸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陸小甯咄咄逼人的指責,明面上是沖着陸芳藹去的,但句句直擊陸有仁的痛處。對于紀氏,他心裏是有愧的,但這份愧疚相比起來,他更在意的是他的官聲和面子。
小甯說的很有道理,這種話傳到外頭去,必定遭來非議。
婁氏看着老爺的臉色不對,馬上就要發怒了,搶先斥責芳藹:“芳藹,你真說了這樣的話?你還有沒有一點規矩了?”
陸小甯悲憤不已:“我今兒個才回來,一進家門,你們就一出接一出的鬧,口口聲聲要我滾,我做錯什麽了?就因爲我是嫡出的大小姐,這身份礙你們眼了?父親,女兒今日就要您一句話,這家還有沒有女兒的立足之地了?倘若沒有,女兒二話不說出門便是,就算流落街頭也不再踏進這個家門。”
陸小甯傷心的撲到老夫人懷裏哭了起來:“祖母,您要給孫女做主啊……”
陸承訓懂事的摸摸她的頭。
陸有仁氣極,怒視着芳藹和承嗣,強壓住怒火,沉聲道:“小甯是陸家大小姐,以後誰再敢對她無禮,不尊長姐,家法伺候,訓而不聽,教而不改者,滾出這個家。”
之前芳藹在路上堵小甯,并且辱罵小甯的事兒,劉媽已經告訴了老夫人,于是老夫人也嚴厲道:“婁氏,你該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幾個孩子,不要拎不清,鬧的家門不合,給陸家丢臉,讓陸家蒙羞。”
這話說的極重,婁氏臉色陣青陣白的,難堪之極,心中惱火芳藹不懂事兒,這不給她添亂嗎?陸小甯一回來,她準備的招數一招都還沒用上,就被陸小甯接二連三的打擊,完全落于下風了。
陸芳華見狀,心知不妙,父親和祖母這是遷怒到母親頭上了,他們幾個再有錯,隻要母親還牢牢的坐在陸家主母的位置上,還能繼續保持在父親心目中的分量,對他們都不會有實質性的影響,但母親若是失了寵,連帶着他們幾個都不受待見,于是陸芳華上前兩步柔聲道:“父親,祖母,這都是芳華的錯,是芳華勸誡弟妹不力,我娘她,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說着陸芳華又向陸小甯行了一禮,神情甚是誠懇:“大姐,二妹在這裏替不懂事的三妹和四弟向你道歉了,你也知道芳藹就是這脾氣,被寵壞了,承嗣心思單純,你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以後大家都是好姐妹,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和睦相處的。”
陸小甯不得不佩服陸芳華的虛僞,裝白蓮花的功力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真不愧是綠茶婊中的佼佼者,白蓮花中的至尊白蓮。
若不是四年前她被陸芳華推下了湖,連她都以爲陸芳華是個溫良賢淑善解人意的好人。
陸小甯恨不得撕下陸芳華的假面,可現在不行,沒有證據,她也不好一味的較勁,免得父親和祖母覺得她小氣難纏,便唏噓道:“二妹,我知道你一向通情達理,可是芳藹說的那些話,真叫人傷心。”
婁氏道:“芳藹,還不快跟你大姐道歉。”
芳藹賭氣不肯道歉。
婁氏拿眼睛死瞪她,這丫頭也不瞧瞧眼下是個什麽情形,再不争氣,等老爺和老夫人的心徹底偏向陸小甯,那就真沒好日子過了。
芳藹吃不住娘嚴厲的目光,心不甘情不願道:“對不起。”
陸有仁等着承嗣:“還有你呢!”
陸承嗣撅了撅嘴,蚊子咬似的說了聲對不起。
蘇姨娘趕緊打圓場,笑道:“小孩子之間總免不了吵吵鬧鬧,牙齒還有咬到舌頭的時候呢,好了好了,話說開了就沒事兒,今天是小甯回家的好日子,大家都該開心才對。”
陸有仁這才氣順了些,警告道:“下不爲例。”
婁氏讨好道:“小甯,以後芳藹再敢找你麻煩,你來告訴我,我幫你打她出氣。”
她可不是爲了讨好陸小甯,而是做樣子給老爺和老夫人看,以顯示她的大度和友善,現在她已經處于劣勢,得挽回一下在老爺和老夫人心中的形象。
一場紛争就這麽和稀泥給和過去了。
家宴上,大家還是有說有笑,努力的想讓氣氛變得融洽一些,卻是更加尴尬。
宴席匆匆結束,老夫人把兒子叫去了慈恩堂,蘇姨娘抱着睡着了的小承訓也走了,陸小甯借口舟車勞頓跟婁氏告辭,婁氏笑眯眯地目送陸小甯離開,陸小甯一出花廳,婁氏的臉色就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