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九歌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覺得這句話包含的信息量有點大。
嘲風的意思是,他不想做這個龍神了?不僅如此,他不光是自己不想做了,而且還想讓她像處理廢品似的,把這個龍神的身份随便處理掉……
這個身份到底是有多受他嫌棄啊?
沒錯,就是赤果果的嫌棄,他剛才的原話是看誰不順眼,就讓誰來當。
和傅子恪交換了一個無語的眼神後,夏九歌撇了撇嘴:“我仔細想了想,你們這幾個中間,我唯一看不順眼的就隻有狴犴。”
說着,她還下意識地擡頭往上看了一眼。
自從天梯消失後,她就沒有再聽到狴犴的嘶吼聲了,大概是因爲聯系着兩個世界的紐帶終于消失,須彌山已經徹底遊離于三界之外,所以聲音再也傳不出來了。
嘲風愣了一下,下意識接話道:“要不就他了?”
話已經說出了口,他才發覺自己剛才說了多麽崩潰的一句話,爪子立刻不安地晃了晃:“媽的,老子都被他氣糊塗了。”
夏九歌忍住笑意,朝其餘幾位龍子的方向擡了擡眉:“要不你去問問他們,哪個願意接下你的重任?”
說這句話時,她故意用了不小的音量,确保那幾位都能聽得到。
于是,在嘲風後知後覺地打算照夏九歌的話辦,去問一問的時候,那些兄弟們早就在囚牛的帶領下跑得一個都不剩了,和他們之前在須彌山上逃跑的步調如出一轍。
身爲龍子,他們已經擁有永恒的生命和神族的力量了,雖然這種力量和龍神之力無法相提并論,但他們全然沒有狴犴那樣追求無上力量的想法。
更何況,嘲風的遭遇,他們都看到了。
他才剛當了幾天龍神,就弄得這樣……遍體鱗傷。
綜上所述,想當龍神的話,付出和收獲一點都不成正比,于是這個龍神之位,在他們看來簡直就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東西,怎麽會等到嘲風去一個個問他們?
看着一群逃跑比逃命還快的兄弟們,嘲風目瞪口呆,半晌才狠狠道:“老子還不信了,你們能跑得過老子!”
說着,他就想追過去,然而才剛動彈了一下,骨頭就鑽心的疼起來。
之前在須彌山和妖狐打架時,他受的傷還沒好透。
嚴重的外傷加中毒,讓他這個龍神做的相當蔫吧,就連飛起來的姿勢都不能選擇拉風的,所以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那群沒義氣的兄弟們跑的一個比一個快。
偏偏夏九歌還在旁邊落井下石:“個人建議,你還是養好傷再去問他們。”
“臭丫頭,你不幫忙就算了,還……”嘲風氣得龇牙咧嘴,把一腔怒火撒到了傅子恪身上,“你能不能管管你媳婦!”
看到傅子恪他就覺得不爽,夏九歌擺明了是在揶揄自己,這男人竟然還在旁邊含笑圍觀,真是讓人覺得忍無可忍。
傅子恪沉靜擡眸:“我覺得,你就算是養好傷了,也問不出個結果來。”
嘲風的臉色頓時變得比鍋底還黑:“你什麽意思,瞧不起老子?”
“你都發現了這龍神的活兒不是什麽好差事,他們當然早就知道了,怎麽還會上當?”
嘲風琢磨了一下這句話裏的邏輯關系,頓時瞪起了銅鈴般的大眼:“你是在說老子傻?”
“怎麽會呢?”傅子恪否認的一點都不心虛,然而他嘴角卻挂着毫不掩飾的笑意,“明明還有一個狴犴比你更傻。”
“這還差不多……”嘲風才剛說了這幾個字,便陡然發現自己開心的太早了。
傅子恪剛才說的是……狴犴比他更傻,比他“更傻”,那豈不還是把他歸入到傻的範疇裏去了?而且傻和更傻,說穿了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
“媽的,你說話不拐彎抹角的損人,會死嗎?”嘲風怒不可遏地丢下了這麽句話,便咬緊牙關忍痛騰空而已,以一個别扭而笨拙的姿勢飛上了雲端。
看着他的身影在視線中逐漸縮小成一個黑點兒,夏九歌忽然心生感慨:“我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他還是個不靠譜的家夥,沒想到現在已經成了龍神。”
看到那個綠眸少年如今的樣子,她忽然有種滄桑的感覺,甚至覺得自己都快要老了似的。
身邊冷不丁傳來了傅子恪的聲音:“不靠譜的龍神。”
夏九歌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這麽說,也太……”
“怎樣?”傅子恪揚一揚眉,探詢地看着她。
夏九歌嘴角笑渦更深,眼底有狡黠光芒一閃而過:“太準确了。”
兩人相視一笑,看着她的如花笑靥,傅子恪的眸光逐漸凝固,眼底的笑意退去,取而代之的則是不由自主的深情。
他的目光仿佛着了魔一樣停留在她臉上良久,然後整個人才緩緩靠近,低眸傾身……
然而,他的唇尚未到達目的地,夏九歌已經輕巧地一擰腰身,往後退了一步。
眸色微微一沉,傅子恪索性伸手勾住她的腰身把她拉了過來,然而距離是拉近了,他再度低頭欲吻時,卻隻吻到了她的手心。
夏九歌臉頰上紅暈疊生,聲音都有些微微的異樣,但好歹總算是保持住了理智:“我想先救人。”
救人當然是她的首要選擇,但如今她拒絕某人的親近,卻不僅僅是因爲這個原因。
那些龍子們是走了個幹淨,但蕭陌和朝戈還在這裏好不好?在圍觀群衆面前秀恩愛,實在不是夏九歌喜歡的風格。
好吧,從前她和傅子恪八字沒一撇的時候,作風倒豪放的很,剛見面就扒了人家的上衣,那個時候她也隻是臉紅了一丢丢而已。
而現在,兩個人的關系分明已經是世上最親密的了,她卻反而害羞起來了。
哎,這感情的事,就是複雜啊。
夏九歌盡量讓自己忽略那兩個吃瓜群衆投來的灼灼目光,但她的臉頰還是越來越燙。
傅子恪點點頭,仍然保持着俯身的姿勢,用下巴上新生出來的胡茬蹭了蹭她的手心。
“夫人有命,爲夫怎敢不從?”再開口時,他語聲微啞,暧昧無限,但腰身卻直了起來,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哎,沒勁,功虧一篑啊……”一直在瞪着眼睛等着看人家談情說愛的朝戈頓時失去了興趣,甚至還老實不客氣地抱怨出聲來了。
“我說老傅,你也太……太那個什麽了,”蕭陌挂着一臉壞笑,走上來捅了捅傅子恪的胳膊,“要不要我幫你配點藥,補腎丹什麽的?”
聽到補腎丸,夏九歌就想起了第一次成親的時候,滿桌禮品中最爲紮眼的補腎丹。
咳咳,蕭陌的風格還真是一百年不變,仗着自己是個大夫,就總是拿腎來開玩笑。
看到夏九歌紅得像成熟柿子的臉,蕭陌還越發來勁了:“不是我吹,我煉制的補腎丹可是天上少有地下無雙,保證你生龍活虎威猛強悍……”
爲自家的補腎丹用了一系列令人崩潰的形容詞後,蕭陌想起了某件重要的事情,壞笑着沖夏九歌眨了眨眼睛:“……除了以上的優點外,它還能讓人一舉得子!”
夏九歌隻覺得耳朵邊嗡的一聲,臉上簡直像是突然蹿起了火,就差把她給燒化了。
朝戈聽完了蕭陌長篇大論的吹噓,此刻終于抓住了這個安靜的間隙,滿臉熱切地沖上來拉着蕭陌的衣袖:“神醫,這補腎丹真有這麽厲害麽?那……那……”
相對腼腆許多的朝戈“那”了半天,總算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那你回頭給我留些。”
蕭陌笑得像狐狸一樣狡猾,伸手在朝戈額頭上敲了敲:“無知少年,這是大人才能用到的東西,你跟着湊什麽熱鬧?不過,你要是願意出五千兩銀子的話,我可以考慮耗費自己寶貴的時間,給你煉上兩丸。”
面對這等無恥的說辭,夏九歌白眼都翻累了,隻給了個評價:“奸商。”
“新人送進房,媒人丢過牆,”蕭陌還振振有詞,“就知道你們過河拆橋,早知道這樣的話,本神醫就不費力氣給你準備新婚大禮了。”
夏九歌正想反駁,誰知道肚子裏的小家夥不知道怎麽的突然興奮起來,一連動彈了好幾下,讓她整個人立刻就站得僵直了。
她帶着肚子裏的這小家夥東跑西颠了這麽久,冒險簡直就成了家常便飯,當時覺不出任何異樣,如今徹底安全了,反而後怕起來。
畢竟她曾經在忘川裏經過一次差點失去的痛苦,如今那痛苦如影随形,随時随地都有可能冒出來讓她心驚膽戰一下。
看到她的臉色突然變了,傅子恪掃過來的目光陡然變冷。
仿佛感應到了他的目光,蕭陌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臉上的笑立刻僵的比哭還難看。
“有時間的話,”傅子恪平靜開口,“我建議你先去煉幾個起死回生藥比較好。”
“嗯?”蕭陌立刻兩眼放光地撲上來,“難道這種藥最近有市場了?咳咳,包在我身上,隻要有名貴藥材和高額診金,我保證立刻就……”
還沒激動完,傅子恪的表情就讓他瞬間清醒過來了。
讓他煉制起死回生的藥,媽的世上哪裏有這種靈藥?這分明就是傅子恪在警告他,表示他很想一拳把自己放倒。
顯然,某位攝政王對自己的美好時光被耽誤了的事情,非常有怨念。
而這怨念,現在就集中到了蕭陌身上來。
後者打了個寒顫,果斷一把拉過朝戈:“這有什麽好看的,快回去讀書!”
拉着朝戈往遠處走去的時候,蕭陌還不忘沖傅子恪露出了燦爛的八顆牙微笑,臉上的表情滿得像是要瘋了一樣,就差在額頭上鑿幾個大字說“你們繼續”。
“怎麽樣,要不要不負衆望的……繼續?”傅子恪語聲低沉,藏了無限的暧昧情愫在其中。
夏九歌覺得,在這樣聲音的誘惑下,她實在很難保持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