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墜落的過程中,唐逍拼命想要抓住夏九歌不放,然而強大的沖擊力還是讓他脫了手。
落入極寒的地獄後,他顧不得自己周身的疼痛,爬起來便在周圍四下摸索,想要找到夏九歌的方位。
“九歌……”隻叫了一聲,他就覺得陰冷空氣順着嗓子灌入,幾乎要把他整個人都凍僵。
他不敢再開口,隻能用凍得麻木的手指四下摸索,試圖找到夏九歌。
恐懼感在靜默中襲來,唐逍雖然極力克制自己,卻仍不可避免地想到,以她的身體狀況,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會發生怎樣可怕的情況。
都怪他,如果他能拉住她,如果他能墊在下面就好了。
在極度的惶恐中,他摸到了一個溫熱的軀體,然而下一刻,他的喉嚨就突然被人卡住了。
唐逍這才記起,掉下來的不僅僅是他和夏九歌而已,還有斷崖上的那個敵人,那個處心積慮搞了一出大陰謀的龍子狴犴!
就算他沒有失明,恐怕也不是敵人的對手,更何況此刻,高空墜落已經要了他半條命,而周圍冷到極緻的空氣也很快會将他剩下的一點生命力奪走。
他甚至想到了一個奇怪的問題,那就是他會先被掐死,還是被凍死。
不過,隻是早死和晚死的區别而已,而他現在……還不想死。
唐逍緊閉着雙眼,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他手中無形的絲線卻在悄無聲息地襲向狴犴的後腦。
然而,絲線卻像是觸到了什麽堅硬無比的東西,根本無法穿透。
緊接着,唐逍便聽到了狴犴毫不掩飾的嘲笑聲:“就憑你?”
唐逍隻覺得手中的絲線一松,随即手腕處的經脈便傳來一陣劇痛,而且這劇痛還在順着血脈不斷蔓延,痛入骨髓。
卡住他咽喉的手松了一松,唐逍重重地摔倒在地。
已經重新變成人形的狴犴冷笑道:“本來想給你一個痛快,既然你找死,那本座便給你一個令人難忘的死法。”
他五指一收,從唐逍手中繳獲的絲線便如靈蛇一般,往他的血脈深處遊去。
被自己的兵器沿着血脈刺穿五髒六腑,這滋味一定很難受。
果然,地上的唐逍已經因爲痛苦而蜷縮起了身體,本就沒有多少血色的臉顯得越發青白,額上的青筋都因爲劇痛而爆了出來。
狴犴眼角有輕蔑的冷光一閃,手指輕彈,竟是爲唐逍注入了少許護體的靈力。
“讓你死的太快,這遊戲就不好玩了,”他之所以會用靈力保住唐逍的命,隻不過是爲了讓他在延長的痛苦中死去罷了,接着,他便擡起眼睛環視四周:“夏九歌,你還不出來麽?”
唐逍雙目失明,所以沒有看到,在跌落寒獄的人中,并沒有夏九歌的身影。
她就像是在空氣中神秘蒸發了似的,明明和他們一起墜入了裂縫,卻神奇地消失不見了。
周圍沒有任何動靜,狴犴不由得擰緊了眉毛:“難道,她被困在息壤裏了?”
掉下來的時候,他在最上面,而且那個時候他還在用眼神向傅子恪示威,所以确定自己把唐逍和夏九歌砸下去了之後,就沒有轉身去看。
被困在息壤裏也不是沒有可能的,畢竟息壤的生長速度極快,幾乎可以在瞬間填滿須彌山通往八大地獄的裂縫,如果夏九歌真的那麽倒黴的話,她現在早就被悶死了。
“你再不出來,我會讓他死的更痛苦。”雖然半信半疑,但狴犴還是發出了威脅。
說着,他已經把威脅付諸于行動,手在旁邊的冰壁上拂過,手中便多了一枚尖利的冰錐。
在唐逍身邊蹲了下來,狴犴将冰錐尖利的一端對準了他的眼睛:“反正眼睛都看不到了,留着也沒有什麽用處。”
話音剛落,他已經揮手刺了下去。
然而,尖利的冰錐尚未觸及唐逍的眼皮,就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擊中,在半空中碎成了點點冰渣。
冰錐已經碎了,但狴犴仍保持着那個抓握的姿勢,嘴角逸出一抹了然笑意。
他就知道,這個女人沒那麽容易死。
下一刻,他已經一把拉起了唐逍,把他當做盾牌一樣擋在了自己身前。
之前傅子恪的那一劍,已經讓他受了重傷,确切地說,他差點死在了那一劍下。
沒想到一個人類和鲛人所生的雜種後代,竟然也可以有那麽強的力量,這一切肯定都是因爲龍神的魂魄曾經寄居在他身上,所以他才可以修煉到如此逆天的地步。
一想到這裏,狴犴就覺得自己内心的陰影越來越大。
爲什麽,他的父神甯可把力量給這樣一個雜種,也不願意給他分毫?
他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幸好他現在還有番天印,在它的鎮壓下,他的魂魄才沒有立刻離體。
所以,雖然知道夏九歌的情況也不會好到哪裏去,但狴犴還是選擇了一條卑鄙的路,用唐逍來當肉盾,試圖在劣勢中扳回一局。
然而出現在他面前的夏九歌,卻讓他着實吃了一驚。
之前在須彌山時,他明明看到她的眼睛無神渙散的樣子,可是現在,那一雙黑瞳卻是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華,仿佛漫天星河都将最燦爛的光輝賦予了這一雙眼睛,隻看得一眼,便讓人心頭劇震。
讓狴犴如此震驚的原因,還不止于此。
八大地獄會随着堕入其中的人數多少,而自動變化大小,此刻因爲隻有他們三人在,所以這寒獄的地方并不大。
隔着這麽近的距離,狴犴感覺到了她身上的靈力氣息。
如此強大,如此熟悉,讓他下意識地産生了畏懼的感覺。
夏九歌垂落的手中,有明珠的粉末簌簌落下,狴犴隻看了一眼,便頓時明白了這熟悉的氣息是來自于何處的。
“如意珠,父神的如意珠,怎麽會在你這裏?”狴犴的聲音也難掩震驚,略微頓了一頓之後,他的聲音突然顫抖得更厲害了,“而且,它還……還……”
還碎成了一地的粉末,撿都撿不起來。
龍神的如意珠,等同于是妖獸的内丹,都是窮盡畢生之力修煉而成的。
狴犴一直以爲,在多年前的那場惡戰中,如意珠已經被毀掉了,卻沒想到能再次見到它……見到它散落一地的殘骸。
龍神一代代傳承,但如意珠卻始終如一,沉澱了曆代龍神的靈力,簡直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珍寶,可是,它怎麽會出現在這個人類女人手中,而且還碎了?
狴犴下意識地伸出手去,地上的那些粉末便應聲飛到他手中。
狴犴竭力想要向其中注入靈力,讓它恢複成原有的樣子。
那些粉末确實在他的靈力牽引下,複原成了一顆明珠的模樣,隻是如今它光芒黯淡,靈力全無,隻是殘存着一些靈力曾經存在過的氣息而已,而且,如今近距離地抓着它,狴犴覺得這如意珠的氣息竟有些不純,似乎還摻和了一些其他的……
看着手中的明珠,狴犴的眼睛睜大了少許。
他忽然記起來,自己從前在什麽地方看到過這顆珠子了。
那時它還是一枚發钗的一部分,被銀鏈固定在钗尾,光華萬千地搖曳着……第一次來須彌山時,夏九歌要和他在湖底同歸于盡的時候,他就曾在她發間看到過這支發钗。
狴犴瞬間明白了,爲什麽夏九歌不僅從忘川死裏逃生,而且實力還如此大幅度提升的原因了。
如意珠,顧名思義,可以按照主人的心意,滿足她的欲望和需求。
當然,她内心的渴求越是強烈,如意珠能發揮出的力量就越大。
很明顯,當初在忘川,是龍神的如意珠保護了她。
掌心處忽然一冷,狴犴這一個晃神的工夫,手裏的如意珠竟倏然消失不見了,他倉促擡頭,便看到了那顆明珠,如今正懸浮在夏九歌的掌心上方,幽幽珠光照亮了她的眉眼,映得那雙眼眸越發明亮。
“不可能!”狴犴突然拔高了聲音,“這是龍神的如意珠,怎麽可能認一個凡人爲主?”
如意珠,就隻有龍神一個主人而已!
但是,他剛才也親眼看到了,夏九歌隻要招招手,這顆如意珠便飛去了她那裏。
狴犴滿臉的不甘心映在夏九歌的眸子裏,化作了她唇邊的冷笑,笑得比狴犴剛才要冷多了,而且還帶了濃濃的蔑視。
“誰說這是龍神的如意珠了,這明明是我夫君送我的定情信物。”她揚一揚下巴,說得理直氣壯。
“定情……信物?”狴犴差點被氣得吐血,臉色越發灰敗。
是了,他知道這如意珠的氣息爲什麽不純了,那種氣息他也熟悉的很,剛才,就是帶着那種靈力氣息的承影劍,狠狠地刺穿了他作爲神的軀體,至今傷口仍在不斷惡化。
隻有像承影這樣的上古神劍,才能傷到他身爲龍子的真身。
原來,父神是将如意珠交給了傅子恪,所以這如意珠裏還帶有他的靈力氣息。
狴犴忽然覺得很是諷刺,龍神的如意珠,假如出現在塵世間,絕對會是所有人争相搶奪的目标,因爲得到它就意味着得到了力量。
然而,那個男人卻把它鑲嵌在了發钗上,還送給了一個普通的人類女子。
可笑,真是須彌山千百年來最大的笑話!
狴犴的眸光漸漸陰沉下來,但即使是這樣的陰沉,也無法掩飾他内心對如意珠的渴望。
在他對面,夏九歌輕松地笑了笑,五指虛虛開合,那如意珠便随着她的動作上下翻飛。
“這個,換你手裏的人質,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