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的白绫越收越緊,唐逍很快就出氣大于進氣了,他咬緊牙關,用盡最後的力氣解開了背上的繩子,指望着夏九歌能逃離危險。
雖然他也知道,這個希望渺茫的近乎于無,但總好過和他捆在一起受死要好。
對于他的這個舉動,姬琉璃嗤之以鼻:“愚蠢。”
在她看來,此舉無異于是苟延殘喘片刻罷了,既然如此,她便立刻解決了唐逍,再去收拾夏九歌好了。
總之,這兩個人今天都要死,尤其是夏九歌。
她總覺得,那個人對她有着異乎尋常的興趣,所以,她必須要親手殺了這個小丫頭才能安心,就像當初她親手殺死姐姐一樣,她人生中的所有絆腳石,下場就隻有死這一個字!
然而,她正要用力絞斷唐逍的脖子時,手上的白绫卻突然一松。
力道突然落空,姬琉璃一連向後踉跄了幾步才穩住身形,正想再下殺手時,卻驚愕地發現手中的白绫隻剩下了半截。
姬琉璃眸底怒意一閃,靈力灌注在隻剩半截的白绫上,白绫立刻恢複了原先的長度,再度飛舞着向唐逍襲來。
唐逍之前就沒了還手之力,如今乍然死裏逃生,看到她再度痛下殺手,本能地向後退去,然而也是有心無力,退出那兩步根本無法改變任何事情。
白绫帶了濃重殺氣襲來,這次姬琉璃用足了力道,恨不得将唐逍五馬分屍。
然而,白绫卻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下了。
确切地說,它是被一隻手抓住了。
那隻手蒼白而脆弱,手指纖細得仿佛随時都能被折斷,然而就是這樣一隻柔弱的手,抓住了白绫的末端,不管姬琉璃如何催動靈力,都無法掙脫。
鬥篷的兜帽滑落,露出了女子蒼白的容顔,一雙微微發紅的眼瞳,讓姬琉璃微微睜大了眼睛,下意識道:“你怎麽……”
幾绺發絲滑出了兜帽,不再是從前的烏黑,而是如月光般的銀色。
隻是,這樣的發色配上微微泛紅的瞳孔,看上去有種讓人心驚膽戰的美麗。
姬琉璃知道,鲛珠曾讓她改變過發色,但改變的也僅僅是發色而已,怎麽可能連眼睛的顔色都一并改變?
管不了那麽多了,不管她變成了什麽樣子,她今天都要殺了夏九歌。
主意打定,姬琉璃抿緊了唇,殺意宛然。
幾乎将全身的靈力都灌注進白绫後,白绫終于如她所願從夏九歌的手中掙脫開來。
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勝利的微笑,姬琉璃手中的白绫仿佛白色的閃電,直奔夏九歌的心口要害而去!
上一次,她沒能殺了這個丫頭,這一回,她一定要把她的心髒剜出來,看她還怎麽死裏逃生!
白绫挾着風聲呼嘯而過,姬琉璃全副精神都集中在對付夏九歌上,所以忽略了對唐逍的控制,結果便被他突然撲了出來,硬生生地擋在了夏九歌面前。
“讓開!”姬琉璃本能地嚷嚷了一句,但也來不及了,隻能寄希望于自己的殺招夠強,能把唐逍和夏九歌一并幹掉。
灌注了靈力的白绫發出了耀眼的白光,讓所有人一時間都睜不開眼睛。
就在這能亮瞎人眼的光芒中,一雙微微泛紅的眼睛向上挑了挑,蘊着輕蔑的笑意。
當白光散去後,姬琉璃眨了眨眼睛,卻驚訝地看到唐逍和夏九歌都好端端地站着,剛才她傾盡全力的一擊竟然沒有給對方造成任何傷害。
姬琉璃下意識地想要收回白绫再試一次,然而手指剛動就發覺了異樣。
無論她如何灌注靈力,手中的白绫都隻是無力垂下。
低頭看了一眼,姬琉璃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這并不是普通的白绫,當初大周皇室的公主和宗親女子大多修煉這種兵器,而她這條是從真正的南陽公主姬流雲手中奪來的,是大周皇帝用重金從别國購入天絲绫後,再由大内高手用靈力滋養而成的,比姬月的紅绫不知道要貴重多少倍。
按理說,兵器一旦煉化,就算受損也隻是徒損其形,收回識海後便可慢慢修複,但是眼下這條白绫竟然無法收回識海,确切地說,它現在看上去和普通的白绫壓根就沒什麽區别。
是什麽樣的力量,竟然能毀掉她修煉多年的兵器?
姬琉璃忽然覺得,她剛才的進攻似乎……有點冒險了。
她擡起驚疑不定的眼睛看向夏九歌,後者也正對她投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你……”姬琉璃還沒來得及說出自己的疑問,就看到夏九歌的表情突然一變,剛才的微笑就像是掉進熱水裏的雪花一樣,瞬間便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冰冷的殺意。
握緊了手中的白绫,姬琉璃迅速做出了轉身逃走的決定。
聽到她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唐逍終于松了口氣,轉過身去虛虛張開手臂,試圖去查看夏九歌的情況。
然而,他的手還沒碰到她,已經被她輕輕躲開。
雖然看不到,但他在多年的殺手生涯中鍛煉出來的敏銳感官已經告訴了他發生了什麽。
唐逍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五指漸漸蜷縮成拳,緩緩下落。
沒等他的手徹底落下,一個虛弱的聲音便傳入耳中:“她還沒走遠,紙老虎是碰不得的。”
她的話非常簡短,而且說到最後,聲音已經低到幾不可聞。
唐逍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原來她剛才表現出的強悍,已經是透支到了極限,而此刻她苦苦支撐,隻是爲了保持着站立的姿勢。
手指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唐逍臉上的表情比剛才還痛苦。
眼下正是夏九歌最脆弱最需要人保護的時候,但他偏偏盲了雙眼,不僅沒辦法保護她,還會成爲她的累贅。
如果剛才他真的碰到了她露出破綻的話,姬琉璃尚未走遠,一定會回來殺人滅口的。
就像是上一次,如果他沒有被越夫人騙出去,她或許不會落入那樣危險的境地。
他一直以爲,自己當初從鬥獸場上救了她,可是如今看來,當時并不必要的相救,卻是将她拖入了火坑,讓她一次次地被自己連累。
想到這裏,唐逍心裏的愧疚感簡直要讓他崩潰了。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夏九歌輕輕的語聲:“你那位姑姑……還真是聰明啊。”
這句感慨裏包含了太多的無奈意味,唐逍心思一凜,也察覺到了異樣。
有人正往這裏趕來,而且還是很多人,從他們的腳步和呼吸聲可以判斷出,這些人的意圖是包圍他們。
唐逍屏氣凝神聽了片刻,便得出了結論,此時包圍過來的人數,不下于五十人。
他立刻明白了夏九歌那句話的意思,姬琉璃雖然被吓退,卻并不甘心,于是驅使了别人來對付他們。
對于她來說,手下隻不過是達成目的的工具而已,工具壞掉了,還會有新的頂上來,所以這些人的性命安危,并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内。
所以,她才會打發這些人過來,如果能殺掉夏九歌自然更好,就算是殺不掉,她也不會有任何損失。
姬琉璃的如意算盤,恰好打中了唐逍和夏九歌的軟肋。
她連站立都要勉強堅持,怎麽可能再同時和這麽多人動手?
而唐逍剛才被姬琉璃的蠱蟲所制,眼下正竭盡全力想要逼出蠱蟲,但時間卻根本來不及,不等他恢複過來,那些人就會到了。
聽到腳步聲越來越逼近,唐逍猛地一咬舌尖,聽準了包圍圈的缺口,便将夏九歌用力地推了出去。
這一推,用盡了他所有能調集的力氣。
他現在管不了姬琉璃是否已經走遠,也管不了推開她之後自己到底會如何了,他現在隻想讓她離這裏越遠越好。
夏九歌本來就是在苦苦支撐着的,被他這麽一推,整個人便如風中落葉般飄了出去,恰好躲過了身後兩人落下的大刀,從縫隙中閃了出去。
然而逃避隻不過是一時的,眼下她腿腳酸軟,壓根連站住的力氣都沒了,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地面突兀靠近。
在摔倒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殘餘的靈力都調集到小腹處,并且伸手護住了肚子。
隻是,地上那塊尖銳的石頭她是躲不過去了。
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她眼下隻能聽天由命。
然而,傾倒的身子卻突然頓住了,維持着一個相當詭異的角度,和地面幾乎呈現四十五度,大大地違反了重力原則和人體工學。
一個爽朗的聲音傳入耳中:“截胡!這是第二次了。”
聽到這個聲音,夏九歌忽然就放心了。
青陽扶着她坐在地上,反手拔下背上的闊劍,隻不過揮了一下,兩顆人頭便沖天飛起,剛才還舉着大刀要來砍殺夏九歌的兩個人,已經瞬間身首異處。
無頭的屍首還沒倒下,青陽已經沖進了人群中。
于是,這場戰鬥就變成了霸王寨老大的個人秀,姬琉璃派來的人就像是地裏的麥子一樣,被他用闊劍輕松收割,幹脆利落地留下了一地屍體。
路過面色陰郁的唐逍身邊時,青陽側眸看了他一眼,忽然掉轉了劍的方向,用劍柄在他胸口搗了一下:“行了,别繃着了,人都死了。”
他這一下用了點力氣,唐逍終于脫力般彎下腰,将淤積在胸口的淤血吐了出來。
輕松地折回去背起夏九歌,青陽還不忘回頭問一句:“哎,你瞎的厲不厲害,需要我找個拐棍牽着你麽?”
見唐逍的臉色越發陰沉,他輕松地笑了:“不用的話,就快點跟上來,天黑之前要趕許多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