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了她這個“真公主”在手,那個“假”的李楚月自然就無人問津了。
僞裝成複國軍一員跟着混進去的蕭陌,便趁機把那個不知死活還要叫嚷着自己才是公主的女人給打暈扛走了。
扛着這麽個主兒走在林子裏,蕭陌很是郁悶。
怎麽這計劃來計劃去,最後給他弄了李楚月這個累贅來?
關鍵是,他把這個真正的李楚月安置在哪裏好啊,憑心而論,他一點都不想看見這女人,一看見她就想起上次那個烏龍的勾引時間,但是不能讓她回唐國去壞了夏九歌的計劃,真是進退兩難。
蕭陌無力扶額,正爲這件事頭痛時,視線中卻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他驚訝地擡起頭,手下意識地松了,任由昏迷不醒的李楚月重重摔在了地上。
“老……老傅,你怎麽……這麽快?”他心虛的都結巴了。
就算是有縮地成寸這種異術,但進流沙谷還是要靠走的,種着純陽草的園子更是機關重重,什麽法術都不起作用的。
就這麽短短兩個時辰,根本就不夠來回啊……更何況縮地成寸也是有距離限制的,就算傅子恪能力通神,也不可能這麽短就打個來回。
傅子恪面無表情:“她在哪裏?”
看着他空空的雙手,蕭陌這才恍然大悟:“你根本就沒去流沙谷!”
傅子恪的眼神終于起了一點變化,不過在蕭陌看來,那眼神的意思似乎是:這麽簡單的事情你到現在才看出來這智商真是無比堪憂……
“我爲什麽要浪費時間,去拿一棵根本都用不到的草藥,嗯?”
聽到他的話,蕭陌下意識地擡手捂住了臉。
咳咳,他撒謊的技術就這麽拙劣麽……他明明覺得自己已經超常發揮了好不好。
尴尬地抹了一把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他艱難地咽了下唾沫:“你既然知道我是騙你的,那你又何必……”
何必裝出一副上當受騙的樣子呢,虧他還以爲自己撒了個圓到不能再圓的謊呢,真是浪費感情。
“她既然不想讓我參與,我又何必當面拂了她的面子?”傅子恪語聲微沉。
蕭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晌才沖他拱手:“老傅,你可以去做情聖了!”
爲了照顧一個女人的面子,他竟然做到這種地步,真是刷新了蕭陌的認知。
隻是,他的阿谀谄媚對傅子恪沒有絲毫作用。
“這筆賬以後再和你算,告訴我,她打算怎麽辦?”傅子恪冷冷的聲音傳來,讓蕭陌頓時覺得後脖子一陣陣發涼。tqR1
就在傅子恪質問蕭陌時,夏九歌正被人反剪了雙手,推搡到了複國軍剩餘成員的面前。
那些複國軍正是群情激憤的時候,不知是誰嚷了一句:“不如立刻殺了她,免得這女人再出什麽花招!”
夏九歌眼看唐逍眉頭收緊,生怕他表現過當露了餡兒,于是搶先開口:“殺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你們大周複國軍也隻能做出這種事來了,怪不得過了這麽多年,大周連一丁點兒複國的希望都沒有。”
這句話一說出來,複國軍頓時就像是被丢進沸水鍋的蝦子一般,恨不得要跳起來了。
“在大燕宗廟布局殺你們的是傅烈,你們沒本事去找他算賬,找我一個女人算什麽?還好意思在這裏嚷嚷,真是枉爲男人!”
夏九歌根本懶得搭理他們,聲音清脆明快,在一群男中音的抗議中格外紮耳。
“誰讓你不長眼睛,嫁了傅烈那個賊子呢!”不知道是誰喊了出來。
夏九歌輕蔑地擡頭掃了人群一眼:“你們家的女人,都能自己做主想嫁誰就嫁誰的麽?要是能的話,就算你們說的對,是我瞎了眼睛嫁了個殺千刀的烏龜王八蛋!”
人群瞬間靜默下來,剛剛說話的那人也不吭氣了。
半晌,才有人喃喃道:“敢情傅烈這混蛋也是個衆叛親離的主兒,連他媳婦兒都說他是烏龜王八蛋……”
夏九歌等的就是這時候,見複國軍的激憤情緒掠過平息,便大聲道:“烏龜王八蛋都比他靠譜多了,他叛國、騙婚,無惡不作,簡直就該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一通猛藥砸下來,心道傅烈這會兒八成在不斷地打噴嚏。
哼哼,最好真能一道雷劈死他,免得她心裏總覺得有個定時炸彈埋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要炸上一炸。
她這句話一說,頓時把輿論給扭轉了。
傅烈的叛國是所有大周複國軍的心頭刺,如今她又在後面加了騙婚這兩個字,立刻把自己等同于和複國軍一樣的位置了,都是受害者。
受害者之間嘛,總是有共鳴的。
唐逍微低了頭,眉眼間閃現一絲笑意。
之前那個唐國公主,除了叫嚣着要把他們這些叛賊殺光,就是嚷嚷着讓父皇母後來救她,簡直無用至極,如今換了夏九歌來,不過三言兩語,便将局勢扭轉。
“好了,”他揮一揮手,示意手下先把夏九歌帶下去,“我們需要商議下一步的計劃,閑人回避。”
其實,這也隻是個托詞而已,他真正擔心的是夏九歌繼續待下去,會讓傷勢惡化。
之前她固執地要求立刻就行動,蕭陌拗不過她先做了面具,根本就沒時間再去制解藥,所以她現在不僅外傷未愈,還餘毒未清,不能太辛苦。
夏九歌覺得自己剛才那三把火燒的還不錯,再繼續叨叨下去效果有可能适得其反,便樂得順坡下驢。
這一路咬牙堅持到現在,直到坐下來,她才覺出自己的雙腿都在顫抖。
并不是因爲害怕,而是最後一絲力氣都用光了。
她閉上眼睛,調動山河社稷圖内存蓄的靈力,任其緩緩流遍全身。
疲憊加上傷痛,她整個人已經透支,但是,現在還不是能倒下的時候,無論如何,她也要撐到打開須彌山的封印……
調息了片刻,耳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時,她并沒有睜開眼睛,隻問了一句:“如何?”
“一切都……如你所願。”唐逍的聲音如約而至,讓夏九歌總算放下了心。
有複國軍的幫忙,她這個唐國公主冒充起來會更容易。
隻是,後來夏九歌才發現,自己……高估了複國軍的演技。
明明規定好的劇本是,複國軍不慎被唐國侍衛發現了行蹤,然後經過一場大戰後寡不敵衆,隻好任由唐國公主被救走了。
夏九歌覺得,她已經把劇本設計的夠詳細夠合理的了。
但是,事實證明,有些人天生就不具備按照劇本演戲的本領,不管是多麽四平八穩的戲碼,都能被他們演出各種意外。
明明是要在寡不敵衆勉力支撐還撐不住的情況下,任由唐國人把公主救走,但是現在的不戰而逃是怎麽回事啊啊啊?
眼看幾個複國軍連交手都沒,就是拿刀虛弱地比劃了一下,然後轉身就跑,夏九歌真的很想閉上眼睛,不去看他們那憋着的一臉興奮的表情。
靠,她現在覺得自己犯了個錯誤。
之前還以爲有複國軍幫忙,這場戲可以做的真一點,讓唐國人沉浸在好不容易救回公主的勝利情緒中,壓根就不會想到還有真假公主這個問題。
然而,這打也不打就落荒而逃,這群人确定不是專門來坑她的麽?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唐國侍衛的智商看上去也不怎麽高,上回還被複國軍殺得差點吓破膽,這會兒就完全忽略了對方轉身就跑的詭異之處,興奮地追了上去,當然……沒追上。
于是乎,受了驚吓的唐國公主就這麽獲救了。
被侍衛們接到臨時住處時,她還沒來得及擡頭打量下周圍的環境,一道人影就突然撲了上來,牢牢地抱住了她不放。
夏九歌下意識地認爲,如此有眼色地沖上來的,應該是唐逍假扮的侍女。
李楚月的貼身侍女金鈴之前在驿站就挂掉了,于是蕭陌便另外挑了個小丫頭敲昏了綁走,以便讓唐逍冒充,她記得,這丫頭的名字應該叫做……金花?
“金花啊,你别抱那麽緊,本公主都快被你給勒死了……”
然而一擡頭,她就愣在了原地。
額……這哪裏是那個二八妙齡的金花丫頭,明明就是個雞皮鶴發的老嬷嬷!
她似乎從前在李楚月旁邊見過這老嬷嬷來着,就是不知道她姓甚名誰了……
這就有點悲催了,難道老天有意要玩兒她,讓她才剛冒充李楚月沒多久,就要因爲認不出自己身邊的嬷嬷而露餡?
幸好,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及時提醒道:“林嬷嬷,公主受了驚吓,還是讓她先歇歇吧。”
眼下說話的這一位,才是唐逍版金花。
夏九歌趕緊找補:“是啊,林嬷嬷,我還真有點累了。”
林嬷嬷倒是撒了手,卻伸出手來捧着她的臉看了又看,不知道是不是疑心生暗鬼的緣故,夏九歌總覺得,這個林嬷嬷光是這麽捧着她的臉看,卻不說話,感覺十分的詭異。
她清了清嗓子正想說話,卻看到林嬷嬷的咽喉處有一道暗紅色的疤痕,看上去倒是新鮮的傷口。
或許,這個林嬷嬷是因爲在驿站裏受了傷,說話一時有困難。
雖然有這個傷疤在,能稍微解釋一下這種詭異的情況,但夏九歌總覺得,林嬷嬷看她的眼神,非常奇怪。
難道,她露出了什麽破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