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恪剛剛告訴她,那個三生咒并沒有成功,因爲沈素櫻把他的生辰八字弄錯了,确切地說,傅氏皇族玉牒上登記的生辰八字,并不是真的。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事情也太戲劇化了,沈素櫻如此孤注一擲地用了三生咒,最後竟然會因爲生辰八字不對,而全盤皆輸,還白白賠上了自己的性命。
傅子恪的表情十分坦然:“這種事情,靠騙能騙你多久?我現在不是好端端地在這裏麽?”
這個理由的說服力有點強大,讓夏九歌不得不信。
她已經親手确認過了,也聽過了心跳,眼前這個男人,确實好端端地活着。隻是,心裏那種不踏實的感覺卻總是揮之不去……
“那沈素櫻……”夏九歌遲疑着發問。
難道是沈素櫻沒有死,所以傅子恪也幸免于難?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還是很危險啊!
傅子恪略一低眉:“蕭陌已經送她回宮了,下葬的日子定在七天後。”
夏九歌沉默了,那就是說,沈素櫻是真的死了。
本來好端端的一個天之驕女,年紀輕輕便奪得過靈武大會的魁首,風光大嫁,母儀天下,最後竟然是這樣的結局,真是讓人不得不唏噓。
雖然對方活着的時候沒少幹過害自己的事,但夏九歌還是忍不住替她歎了口氣。
她替沈素櫻唏噓不已,所以并沒有留意到,傅子恪眼底一閃而過的凝重。
很好地掩去了眸底的異樣,傅子恪淡淡問道:“是送你回攝政王府,還是随我一道進宮?”
對上夏九歌茫然的目光,他解釋道:“皇後薨逝,有許多事情要安排處理,另外,這件事背後也少不了我那位四哥的算計,這段時間,我可能要住在宮裏。”
“哦,那就……”夏九歌忽然想起個重要問題來,“那你就自己去吧,我還有事要辦。”
傅子恪揚起了眉毛:“你是說李楚月的事?那件事交給我就好。”
他主動要求幫忙,卻被夏九歌一口回絕:“不行!”
迎上傅子恪不解的目光,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你打算怎麽處理,是和唐國開戰,還是割地求和?”
沒等他回答,她就繼續說了下去:“開戰,現在不是時候,内憂未解,何談外戰?割地求和,就算是傅琰和大燕朝臣都同意,你也忍不下這口氣的吧?”
傅子恪凝視她靈動雙眸,語聲微沉:“你便是這般不信任自家夫君的?”
夏九歌眨眨眼睛,忽然展顔一笑,原本戳在他胸口處的手指也改爲輕柔地畫圈圈:“喏,我知道無所不能的攝政王殿下一定還有妙計,但是,這件事你就讓我自己處理,好不好啊?”
傅子恪的眉梢微微一動:“給我一個理由?”tqR1
夏九歌抿了抿嘴:“自己惹出的麻煩自己扛。”
穿越之後,她聽到的最多的話,就是說她配不上傅子恪,配不上這個攝政王妃的位置,真是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不管别人怎麽認爲,她自己就要證明給自己看,她依然是從前的那個夏九歌,不必依附男人,也可以解決掉這些麻煩。
還有一個她私心裏不想說的原因,就是她知道傅子恪手邊正是麻煩成堆的時候,她作爲妻子,就算不能替他分擔,至少也不能百上加斤吧?
不過嘛,男人總歸都是要面子的,這個原因是不能說出來的。
看着她眼珠亂轉,在心裏暗暗打小算盤的樣子,傅子恪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輕咳一聲把她從自己的思緒中拉出來:“我要的不是這種理由。”
“那是什麽?”夏九歌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他的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繞到了她的腰間,微微用力。
夏九歌茫然地看着他的側臉,還是沒明白他的意思,直到他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臉頰,她才恍然大悟。
傅子恪閉上了眼睛,嘴角微勾:“隻要這樣一個小小的理由,本王就會對你有求必應。”
等了片刻沒有得到回應,他把眼睛略微睜開一線,促狹地看着她,把臉頰又往她這邊靠了靠:“如何,要不要試試看好不好用?”
“色狼!”夏九歌低聲抱怨了一句,嘴角卻忍不住向上翹了翹。
哼,之前表現的那麽嚴肅,原來卻是在變相地向她索吻,這男人的臉皮真是越來越厚了。
雖然嘴上抱怨着,但她還是伸手覆住了他的眼睛,然後擡頭吻了上去……
隻不過,傅子恪所謂的有求必應,其實還是附帶了條件的。
雖然答應了放手讓她處理李楚月的事,但他還是親自陪她去了冥界。
這一次,夏九歌直截了當地要去找朝戈。
想要找回李楚月的魂魄,和從前幫元立收魂完全不是一個難度等級的。
畢竟元立隻不過是遺失了部分魂魄,性命尚在,三珠樹自會保存他的魂魄碎片,讓他魂魄合一對于冥界來說也沒有什麽損失,照夏九歌想大概還節約了三珠樹的存儲空間。
但是李楚月卻是實實在在地斷了氣,魂魄是在人死後走正常程序來到冥界的。
那麽按照正常程序走下去,接下來就應該排隊渡過忘川,經由狴犴裁決後再定去處,或是留在冥界贖罪,或是直接投胎轉世。
彼時距離李楚月斷氣尚沒出七天,按照嘲風的說法,她的魂魄大約正在忘川排隊。
以嘲風的尿性,出的主意隻能是殺進冥界,直接把李楚月的魂魄搶了走人這種,當場就被夏九歌否決了。
至于傅子恪,倒是很好地履行了自己的承諾,全程隻是作陪而已,具體怎麽做全憑夏九歌一個人定奪。
聽到夏九歌的提議後,嘲風很不服氣:“爲毛不聽老子的意見,要去找那隻鬼?”
“找他比找你靠譜,你以爲他是普通的鬼麽?”夏九歌斜了他一眼。
嘲風很不服氣:“他不就是對冥界的路熟悉點麽,要搶那個李楚月的魂魄,關鍵還是靠武力好不好!”
對這個好戰分子沒話好說,夏九歌隻是撇了撇嘴,靜等子夜時分到來。
她斷定,那個朝戈絕對不是普通的鬼,試問有哪隻鬼可以在冥界來去自如,到了人間也絲毫沒有不适應的地方?這法力神通,能是平常的鬼會有的麽?
更何況,他還能直接看到六道輪回中的情形,而且還對餓鬼道地獄道中的生門了如指掌,如果不是在冥界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絕對做不到。
還有更明顯的證據,就是在三珠樹前,他曾提到了“父君”二字。
敢情在冥界,也是要靠拼爹的啊!現成擺着這麽個鬼二代不用,她要是真像嘲風說的那樣捋袖子去搶人,那就真是瘋了。
把朝戈的種種不平常處細想了一遍,夏九歌一擡頭就看到了傅子恪了然的神色,頓時皺了皺眉:“你别想告訴我,你早就發現他不一般了啊。”
她覺得自己已經夠敏銳的了,至少比嘲風那個木知木覺的家夥要細心多了……
“沒有太早。”傅子恪簡短地答了四個字。
不過在夏九歌看來,他的回答簡直就是一副“本王不想打擊你”的樣子,讓她無可避免地産生了濃濃的挫敗感。
偏偏嘲風這個不識趣的還選在這個時候惹事,惡聲惡氣道:“你不是說自己惹的麻煩要自己扛麽,現在怎麽還是要靠别人?”
“我這不也是自己扛的麽?”夏九歌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本姑娘靠的是智取,不靠蠻力的。”
把求助于朝戈的行爲定爲智取之後,她突然意識到個重要問題,眼神頓時變得淩厲起來。
“等等,你是怎麽知道這句話的?”
嘲風眨了眨眼睛,破天荒地沒有說話。
夏九歌一下子就怒了,伸手把這厮倒提起來,咬牙切齒道:“你偷聽!”
“老子才不做這種沒品的事!”嘲風也不甘示弱地大呼小叫,停頓了片刻才補充了一句:“老子是一大早起來撒尿時不小心路過的。”
夏九歌頓覺耳根發熱,早上她和傅子恪說的話,可不止自己的麻煩自己抗這一句。
一想到那些話有可能都被嘲風聽了去了,不止耳根,她的整張臉都火辣辣地熱了起來。
看到她臉色酡紅,嘲風不知怎的心裏竟有點不是滋味。
好在這時候子時已到,陣法自行啓動,總算是把這個尴尬的場面遮掩過去了。
這一回,他們很順利地在忘川旁邊見到了朝戈。
朝戈還是一如既往地熱情,滿口答應,當下便叫了鬼差來按簿子查人。
事情進展到這裏爲止,還是一切順利,然而,朝戈看着渡河的花名冊,卻咕咚一聲咽了下口水,臉上就差直接寫上“爲難”這兩個大字了。
看到了他的表情變化,夏九歌立刻發問:“怎麽了?”
朝戈赧笑着擡起頭:“換一個怎麽樣?不不不,别說是一個了,河邊排隊的這些,你帶走多少都沒關系。”
夏九歌的心頓時一沉:“李楚月怎麽了,難不成跑太快投胎去了?”
朝戈幹笑了兩聲:“要是投胎去了倒好了,大不了我跑一趟人界,把她的魂魄提溜出來放回原來的殼子裏就完了,可這……”
他咬着嘴唇,滿臉愧疚地看向夏九歌。
“到底怎麽了,你說吧,我承受得了。”夏九歌催促道。
尼瑪,死也要死個明白啊,朝戈這個磨磨唧唧的脾氣真是……
朝戈的臉都快皺成苦瓜了:“李楚月的魂魄已經過了忘川,眼下正在狴犴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