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低估了李楚月這個唐國公主的能耐麽?對方竟有能耐把整個王府的侍衛都調開?或者是……都幹掉了?
想到後一種可能性,夏九歌心裏頓時涼了半截。
帶着熱度的濃煙迎面撲來,嗆得她眼裏滿是淚,好在蕭陌住的地方似乎并不是敵人下手的重點,火勢并沒有其他地方大。
剛沖進小院,她就看到之前端茶的那個小童,正吭哧吭哧地把蕭陌往外拖。
好小子,夠忠心的……鑒于煙霧太濃無法口頭表揚,夏九歌就隻沖他豎了個大拇指以示鼓勵,然後就把蕭陌硬是拽到了肩上,三個人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隻不過是來救了個人的工夫,外面的火勢更大,連救火的下人都待不住了,想找個再來幫忙的人都沒有。
夏九歌之前一路狂奔耗費靈力不少,現在硬撐着扛了個男人,腳下一軟便半跪在地。
“小姐,咳咳……怎麽辦?”那小童眼淚汪汪地看着她。
夏九歌生怕一開口就洩了那口氣,隻咬牙沖他搖了搖頭,硬生生撐起了身子,一步步向外挪去。
咬緊牙關又走了十幾步,轉過面前的假山,就到了王府大門口了……
夏九歌的眼睛緊盯着腳下的地面,卻聽到身邊那小童突然叫了起來:“喂,你們……咳咳,快來幫忙啊!”
她下意識地擡頭一看,果然看到府門口聚了一堆人,就是之前救火的那些下人。
那小藥童還以爲看到人就有了幫手,頓時來了精神要過去喊人來幫忙擡蕭陌,卻被夏九歌一手拉住。
走到這裏,她也實在挺不住了,隻好把蕭陌甩下來,讓那小童扶住他坐在地上。
“小姐,我去叫他們來幫忙。”小童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人。
夏九歌按住他的肩膀,眯眼看向前方:“火燒得那麽旺,他們既然要跑爲什麽不跑遠點?都聚在門口幹什麽?”
小童困惑地眨眨眼睛:“爲什麽啊?”
夏九歌在這小子頭上敲了一下:“我怎麽知道,反正這事兒不對勁。”
誰逃命還隻逃這麽幾步啊?雖然已經站在大門口了,但等火燒過來,遲早也要變烤豬。
既然不是不願意逃命,那就是……逃不了了?
剛才藥童的那幾聲喊已經被他們聽到了,看到夏九歌一身煙熏火燎地站在那裏,一群下人頓時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跑了過來:“王妃,救救我們吧!”
堵在門口的人群散了,夏九歌終于看清了門外的情形,秀眉微蹙。
果然,門外滿是嚴陣以待的士兵,手中的長矛無一例外對準了攝政王府,誰要往外硬闖,便隻能把自己送到矛尖上做祭品了。
“他們是什麽人?”夏九歌沉聲發問。
“是宮裏來的人,帶頭的是昔日大巫的弟子懋昌。”
“哦。”夏九歌非常淡定地應了一聲,覺得自己問了也是白問,知道了來人的身份也沒啥作用,因爲她腦子裏壓根就沒有關于這些的記憶,
大巫是什麽玩意兒?聽上去就神神道道的,肯定不是個好鳥。
一搭眼看到周圍群衆戰戰兢兢的眼神,夏九歌挑起了眉毛:“怎麽,我和他有仇麽?”
這話一問出口,他們的表情就更精彩了,一副滿肚子都是八卦,就是不敢說的樣子。
“快說,”夏九歌眼神一凜,“再不說,咱們就都交待在這裏了。”
最後,還是府裏的一個小管事顫巍巍開口說了四個字:“殺師之仇。”
夏九歌點點頭,隔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你說什麽?他師父不是大巫麽,是我殺的?”
一群人紛紛點頭,臉上都是“這回死定了”的表情。
就在這麽悲觀的氣氛裏,夏九歌竟突然冒出來一句:“我這麽牛掰啊!”
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她擡手拍了拍胸口:“不是殺父之仇就好,還有談判的餘地。”
話剛出口,她就看到這票人的表情更悲痛了。
“這個懋昌,就是大巫的……私生子。”終于有人看不過去,沉痛地說出了真相。
“呵呵……”夏九歌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殺父就殺父吧,管他呢。”
她交待下人把蕭陌拖到假山旁邊靠着,又安排了藥童和幾個下人一同留下來照料,自己則帶着其餘人走向門口。
經旁人的指點,她總算是看見了那個躲在一排持矛士兵身後的黑衣小個子。
“你有幾個腦袋,敢帶人火燒攝政王府?”夏九歌冷冷質問。
“我們從頭到尾,可是沒有踏進攝政王府一步,姑娘不要胡亂誣陷。”懋昌總算是露了個腦袋出來,生得獐頭鼠目,果然不是什麽好鳥。
夏九歌大笑一聲:“照你的話說,這火還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非也,非也,”懋昌搖頭晃腦,“明明就是夏姑娘爲了掩蓋罪行,所以放火燒府,隻不過沒控制好火勢,所以連自己也沒逃出來。”
“哦?”夏九歌的眉眼凜厲地挑起,“這就是你們編好的劇本?”tqR1
懋昌顯然聽不懂這劇本一詞是什麽意思,下意識地回了下頭,似乎是在征詢别人的意見。
夏九歌眯了眯眼睛,嘴角冷笑更加明顯,果然,這懋昌一看就不是個能成大事的主兒,能說出剛才那番滴水不漏的話來,敢情是背後另有高人指點。
“既然你們都編好了,不妨多告訴我一句,我要掩蓋的是什麽罪行?”
懋昌歪嘴一笑,立刻便有幾個人擡了副擔架出來,擔架上的女人安靜地躺着,一隻手無力垂落。
“夏九歌,當時可是有許多人親眼看到你打死了唐國公主,由不得你抵賴!”
李楚月身邊的侍衛們滿臉悲憤,仇視地看着夏九歌。
這倒不代表他們有多忠心,隻不過沒保護好公主,唐國追究起責任來,他們也是死路一條,所以他們果斷選擇了和懋昌同流合污,一口咬定是夏九歌殺了李楚月。
至此,夏九歌總算是把這出戲從頭到尾地串起來了。
顯然,有個神秘人布了一個局,隻等她跳進來便收網,做成她殺人後再毀屍滅迹的戲碼,順帶着拉上一票攝政王府的下人作陪,一同去閻羅殿報到。
先是挑唆李楚月上門尋釁,放火殺人,再把李楚月幹掉,嫁禍給她,連殺人動機都做好了,不由得别人不信。
李楚月身份特殊,殺了她無異于公然和唐國爲敵,唐國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這麽一想,毀屍滅迹還真是個好主意。
雖然夏九歌自己知道,那一掌她根本就沒用上多少靈力,别說是打死個人了,打死隻雞都要看概率。
清脆的鼓掌聲在黑夜中響起,夏九歌撇撇嘴:“這劇本寫的不錯,挺有邏輯的,隻是,”她倏然擡眸,目光淩厲,“老娘爲毛要配合你們演下去?”
話音剛落,她已經向門外沖了過去,五指虛虛一勾,銀色長弓已出現在掌心。
雖然夏九歌自己完全不記得,但當初她一擊做掉大巫時,懋昌就在現場,如今仿佛看到情景再現,吓得差點尿褲子。
他本能地往後面一縮,順手拉過個人來擋在自己身前。
士兵的長矛刺出,夏九歌竟像是完全沒看到似的,硬生生闖了過去。
待她的弓弦成功地扣住某個人的脖子,挾爲人質時,她身上也多了不少傷口。
她忍住疼痛,伸手扯下懋昌身後那人的蒙面布巾,露出一個女人的臉來。
“尼瑪,果然是最毒婦人心啊!”
她就覺得李楚月和懋昌的智商,都不像是能做出這種局來的人,果然有個神秘人躲在後面出謀劃策。
面巾掉落,周圍的士兵卻是大驚失色:“皇後……皇後娘娘!”
夏九歌皺了皺眉:“你也和我有仇?”
媽蛋,她失憶之前到底都在搞些什麽,怎麽好像遍地都是仇人似的……怪不得青陽老是要她待在客棧房間裏别出去亂跑,可不,這一跑就跑出麻煩來了!
不過,手上抓了個皇後做人質也不錯,至少能保證這群人不敢輕舉妄動了。
“還不讓他們都滾蛋?”夏九歌威脅出聲。
沈素櫻冷冷擡眸:“你以爲挾持了本宮,你就可以脫罪了?這件事,就算本宮答應,大燕朝臣答應了,唐國也不會答應的。”
雖然夏九歌不高興,但也不得不承認,這位皇後說的是對的。
“你不過是想救他們的性命罷了,”沈素櫻看透了她的心思,“既然如此,不如束手就擒,本宮自然不會爲難這些府裏的下人,如何?”
夏九歌手裏的弓弦緊了緊:“你的話能信麽?”
不知道怎麽的,她一看到這個皇後,心裏就大爲不舒服,其難受程度竟然比看到了李楚月還要嚴重許多。
沈素櫻輕笑出聲:“是啊,你可以選擇不信,那你就站在這裏看着他們被燒死吧。”
她眼底掠過一抹殘忍的冷光,突然提高了音量厲聲道:“添柴,潑油!”
一群士兵迅速地行動起來,看着火勢在他們的推波助瀾下燒得更加旺盛,沈素櫻嘴角微勾:“如何?”
夏九歌垂下了眼睛,睫毛微微顫抖。
“那麽,我認罪,你就放過他們?”她輕聲發問。
沈素櫻目光一亮,笑得極爲得意:“你肯認罪自盡,省了本宮的麻煩,本宮就考慮給你這個面子。”
感覺到夏九歌連手都發起抖來了,沈素櫻笑得越發歡暢。
然而,身側的人抖了半天,卻迸出了四個字來:“你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