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瞬間,她腰間已忽然一緊,緊接着便是身子一輕,被人輕而易舉地拎了起來。
她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傅子恪橫抱着她,放緩了馬速,皺眉道:“你怎麽來了?”
夏九歌掙紮着坐直了身子,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怎麽和她在一起?”
她冷冷的目光瞥向了側前方,另外一匹馬上,沈素櫻正肅然端坐,一副高傲的樣子,都不曾回頭看一眼。
傅子恪挑了挑眉:“如果我說是碰巧遇上的,你會相信嗎?”
廢話,當然不相信了!
夏九歌抓過他手裏的缰繩,用力勒停了駿馬,然後幹脆利落地從馬背上滑了下去,薛遇此刻已經牽着她的那匹馬趕了上來,正在幾步之外等着她。
跳下馬後,她才沖傅子恪揚揚頭:“那還真是巧了,我也是碰巧路過。”
她特意在碰巧兩個字上加重的語氣,嘲諷意味十足。
按照她拟定的劇本,這時候她應該是甩甩頭發大步走開,然後跳上馬背絕塵而去,留下傅子恪一個人在原地站成一座望妻石,這樣才解氣。
沒想到,她這才剛走了一步,傅子恪就彎下腰來,再次把她抓上了馬。
“相請不如偶遇,既然這麽巧,不如結伴同行?”他微微一笑,邀請的語氣十分真誠。
“誰要和你結伴同行?”夏九歌奮力掙紮未果,隻能用語言抗議:“你快放手,我還有要緊事,沒工夫和你在這裏閑扯。”
傅子恪側眸看了看薛遇和他牽着的另外一匹馬,墨眉一揚:“我看姑娘你的那匹坐騎性子甚是急躁,趕路不是很安全,所以,姑娘還是和在下共乘一騎比較穩妥。”
夏九歌咬咬唇,迸出三個字來:“不稀罕!”
啊呸呸呸,這個混球,竟然用這麽陌生的口氣和她說話,就好像她真是路上偶遇的陌生人一樣,真是太可惡了!
她對傅子恪怒目而視:“我和你壓根不是一路的,你快放手!耽誤了本姑娘的大事,我和你沒完!”
聽到她如此威脅,傅子恪反而笑得更加開心了:“姑娘若肯和我沒完,我自是求之不得,你要去哪裏?我送你。”
夏九歌簡直無語了,她真是豬油蒙了心了,竟然費盡心思跑來追這種無賴?
再說了,人家或許根本就不需要她來追,看,他不是已經有了同行的旅伴了?
這個混球,在她面前表現得對沈素櫻各種冷淡,結果這一轉身才多久啊,就和人家結伴同行了!而且還是孤男寡女,兩人兩騎在漆黑的夜裏一路狂奔……
“怎麽了,可是有哪裏不舒服?”傅子恪略一低眉,關切詢問道。
夏九歌冷冷地看着他,隔了半晌才突然開口:“沒什麽,隻不過此情此景,讓我突然……詩興大發,特想做首詩來聽聽,隻不過想了半天隻想出來一句,所以想的有些糾結。”
“哦?”這話倒是新鮮,連傅子恪都不禁被勾起了興趣。
問出這句話時,他深邃眸底已隐有笑意浮動。
憑他對夏九歌的了解,這丫頭可不是什麽喜歡吟詩作對的主兒,現在突然冒出這麽句話來,一定是有她自己的小心思。
說實話,他還真挺期待的,這小丫頭能做出什麽樣的大作來。
至此,一直沒有說話的沈素櫻終于回眸,冷冷道:“本宮很好奇,你嘴裏還能吐出象牙不成,不妨說來聽聽。”tqR1
夏九歌眯了眯眼睛,覺得沈素櫻着實沒有教養,她還什麽都沒說呢,對方就毫不客氣地用狗嘴吐不出象牙來暗罵她,真是有失風度體面。
不過嘛,既然人家已經這麽看她了,她又何必再給人家留臉面呢?
迎上沈素櫻冷冰冰的目光,夏九歌粲然一笑:“好啊,你這麽想聽,我就不客氣了,正好,被你這麽一提醒,我又多想了一句出來,好歹能湊副對子了。”
她故意搖頭晃腦了一番,才沉聲道:“月黑風高……偷情夜,紅杏出牆進行時。”
夏九歌自己也承認,她這兩句做的簡直不能稱爲“詩”,硬要往上湊,簡直是有辱作詩這倆字兒,能把古往今來的大詩人都給氣活了。
不過沒辦法,誰讓傅子恪和沈素櫻惹到她了呢,不刺棱他們兩句,她心裏實在是不爽。
果然,這兩句“詩”一念出來,沈素櫻立刻就黑了臉。
看到沈素櫻氣急敗壞的樣子,夏九歌心裏的不爽轉嫁出去一些,頓時就爽快了不少。
“你竟敢侮辱本宮紅杏出牆,你簡直是……無法無天!”沈素櫻咬牙切齒。
夏九歌聳聳肩:“我隻不過是作詩而已,又沒有說是你,你何必這麽着急承認呢?”
“夏九歌!”沈素櫻一字一頓地叫出她的名字,眼底殺氣宛然。
她才剛擡起手,薛遇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半似警告半似提醒道:“師妹。”
有薛遇和傅子恪在這裏,沈素櫻自知就算是出手也無法教訓夏九歌,隻能冷哼一聲,用充滿殺意的目光把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夏九歌完全沒感覺,隻是撇了撇嘴。
沈素櫻也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心心念念的想和傅子恪在一起,還不想被人說是偷情,真是既要做那啥又要立那啥,一點兒都不爽氣。
見她如此厚顔無恥,沈素櫻一腔怒火無處發洩,隻能憤憤甩開薛遇的手,打馬疾馳而去。
她挑釁地對上傅子恪的目光:“你還不快放手,再不去追,人家可跑遠了。”
她是故意揶揄他的,沒想到傅子恪竟然頗以爲然地點了點頭:“有道理。”
夏九歌還沒來得及生氣,他已經一夾馬腹,縱馬向前追去。
呼呼風聲掠過耳邊,夏九歌本能地抓住了他的衣襟來穩住身形,惱火道:“我讓你放下我再去追,你有毛病啊?”
靠,他真的去追沈素櫻已經夠過分的了,現在竟然還明目張膽地帶她一起追?
傅子恪嘴角笑意未收:“是你說的,再不追人家就跑遠了,我哪裏還有時間放你下去?”
夏九歌被他氣得要死,隻能惡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胸口:“無賴,無恥!”
然而不管她怎麽掐,傅子恪就是不曾停下馬來,還越發前傾了身子,把她困在了馬背和自己的胸膛之間,讓她根本無法動彈。
夏九歌掙也掙不脫,罵他又如同泥牛入海,完全得不到任何回應,面對這樣的無恥無賴之徒,她也隻能無語了。
這一沉默便是大半夜的工夫,等傅子恪終于停下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一早了。
夏九歌之前熬了大半宿,已經忍不住在馬背上打起了盹來,如今突兀地停了下來,她茫然擡起頭,才發現自己已經置身于一家客棧面前了,而沈素櫻和薛遇,不知道怎麽搞的,竟然都沒了人影。
又眨巴了幾下眼睛,她才意識到,傅子恪已經先下了馬,她的行動自由了。
現在不走,還等什麽時候?
她一片好心來陪他一起回大燕救傅琰,結果看到的卻是他和沈素櫻一路并肩而行,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哼!
隻是,她顯然高估了自己的行動能力,尤其是窩在馬背上大半夜後,僅剩的行動能力。
媽蛋,她的腿麻了啊!而且還是兩條腿一起麻!
眼看自己就要以狼狽的姿勢摔下去了,好在一雙大手已經及時地托住了她的腰身,并得寸進尺地把她抱了起來。
“放我下來!”夏九歌對傅子恪怒目而視。
傅子恪壓根連看都沒有看她,隻是對客棧老闆道:“一間廂房。”
“……我才不要和你開房!”夏九歌沒注意控制音量,話音未落,已經看到客棧裏的腦袋都齊刷刷地轉向了這邊,每張臉上都帶着毫不掩飾的好奇。
夏九歌眼珠一轉,索性豁出去了大喊一聲:“救命啊,拐賣良家少女了!”
不就是丢點兒臉麽?怕什麽,反正她也不算是完全說謊,她就是被某人強行拐上馬背跑了大半夜,然後又被抱到這裏來的嘛!
果然,她這一嗓子嚎出去後,那些人的表情立刻就變了,似乎在猶豫着要不要多管閑事。
夏九歌竭力擺出一副委屈的表情來,還多眨巴了幾下眼睛。
嗯,剛剛打哈欠時擠出來的眼淚還在,這樣顯得夠可憐了吧?
客棧老闆也有點猶豫了:“這位公子,您這情況是……”
“我真的是被拐賣的,”夏九歌忍着腿麻繼續編了下去,“是這人見色起意,硬把我從家中搶來的,大叔,您幫幫忙,幫我報官好不好?”
被她這麽“楚楚可憐”地一哀求,客棧老闆立刻挺了挺胸膛,眼看着就要見義勇爲了!
然而傅子恪卻把她放了下來,隻用單手扣住她的腰身,迫使她靠在自己身上,另一隻手卻掏出一把銀票拍在了老闆面前。
老闆剛剛還無比正義的眼神,立刻就被銀票的數額晃花了。
剛才還挺直了腰闆的人,瞬間就點頭哈腰:“公子,廂房在樓上,您随我來。”
傅子恪微微一笑,重新抱起她,就要跟着老闆上樓。
夏九歌這才回過神來:“哎,你……你怎麽能這樣?”
眼看着老闆對她的呼救充耳不聞,她惱火地咬了咬牙:“你幫我報官,我給你雙倍銀子!”
說着,她就擡手往腰間的荷包處摸去,然而……卻摸了個空。
看到某人嘴角掩飾不住的笑意,她恍然大悟,靠,剛才這家夥拿的銀票,都是從她身上順走的!
尼瑪,她已經不僅僅是被賣了還幫人數錢,簡直就是倒貼錢讓人綁架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