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住的是傅子恪,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薛遇的臉從眼前閃過。
那一瞬間忽然變得很久很久,她甚至看到了薛遇微微勾起的嘴角,笑容是說不出的苦澀,還摻雜着自嘲的意味。
然後,她就眼睜睜地看着薛遇像是一片落葉一樣,墜入了那道巨大的裂縫中。
不知道爲什麽,剛才他那個眼神,讓她心裏覺得很不舒服,感覺像是……内疚?
這次來冥界,不管薛遇有沒有自己的目的,但這一路上,他還是照顧她的方面居多。尤其是他爲了幫她帶元立的魂魄回去,還不惜以讓自己受傷爲代價去奪來了定魂珠。
更何況,之前他所受的傷,也是因爲幫她使用輪回鏡所緻。
這麽一想,夏九歌心裏不舒服的感覺就更明顯了,如果他之前不是帶傷來冥界的話,是不是就不會再度受傷,是不是剛剛就不會跌下去?
内疚不斷作祟,她看着腳下的裂縫,差點有種自己也跳下去還了欠他人情的沖動。
幸好,傅子恪還好端端地站在身邊。tqR1
夏九歌用力抓住了他的衣袖,心有餘悸。
差一點點,她差一點就要和他也天人永隔了。
感受到了她的顫抖,傅子恪側身将她攬入懷中,在她額上落下安撫一吻:“敢不敢跟我跳下去?”
“什麽?”夏九歌愕然擡眸,“你吃錯藥了?”
她好不容易才把他拉上來,爲此還要背負眼睜睜看着另一個人掉下去的心理陰影,結果現在他竟然……邀請她一起跳下去?
“爲什麽?”她瞪大眼睛發問,試圖把他的理智拉回來。
傅子恪看着她,揚起了一邊的眉毛,眼底微有笑意:“你隻需要回答我,敢不敢?”
“廢話,當然……”夏九歌不假思索地答道,“不敢!”
說着,她就把他的衣袖抓得更緊了,怕他一個沖動就自己跳下去了。
看出了她的意圖,傅子恪笑了笑,随即毫無預兆地抱緊了她向旁邊倒去。
被他這麽熊抱一把,夏九歌根本就沒有反抗的餘地,身體瞬間失重!
急速的墜落中,她像八爪魚一樣抱緊了傅子恪,閉了眼睛失聲尖叫:“你這個……瘋子!”
之前她往裂縫裏看過一眼,隻見那條裂縫深不見底,這麽掉下去,不死也殘啊,萬一就這麽挂了,其他人還不得以爲他們倆是殉情而死啊?
她叫得喉嚨都要啞了,耳邊除了呼呼風聲外,竟然還能聽見某人低沉的笑聲……
靠,他是中邪了麽?
夏九歌憤怒地睜開眼睛,卻驚訝地發現,她的雙腳已落上了實地,而傅子恪正看着她,深邃眼眸閃爍着戲谑的光彩。
她驚訝地眨眨眼睛,發現自己竟然又回到了三珠樹前,而腳下的地面……完好無損。
剛才看到的那條巨大裂縫,仿佛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是幻境,”傅子恪輕聲道,“剛才那些都是。”
夏九歌這才恍然大悟,什麽蛇啊,裂縫啊,都是幻境裏的假象,她大概是一走到三珠樹面前,就已經墜入幻境了,而傅子恪和薛遇也緊跟着墜入幻境。
隻不過這裏的幻境,和首陽山上依靠番天印制造出來的幻境相比要弱得多,
那就意味着,薛遇也……
她四下一張望,果然看到薛遇就站在不遠處,半低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看到他安然無恙,夏九歌頓時如釋重負。
還好,如果他真出了什麽事的話,她恐怕要背負着良心的譴責過半輩子。
“你沒事吧?”雖然他看上去沒什麽異樣,但他的表情還是讓夏九歌有點不安。
薛遇擡起眼睛,臉上似笑非笑:“我會有什麽事?”
被他這麽一句不軟不硬的話堵回來,夏九歌頓覺尴尬:“沒事……就好……”
完全忽略了她的關心,薛遇把目光投向了三珠樹:“時間不早了,還是先找到他的魂魄吧,你們是親人的話,用血最簡單。”
簡單解釋了一句後,他抓起夏九歌的手,右手銀光一閃,就要朝她的手指紮下去。
還沒紮到她的手指,傅子恪竟硬生生擠了過來,擋開了薛遇的手:“這種小事情,還是不勞薛少卿費心了,本王來做就好。”
夏九歌心裏一緊,生怕這倆男人又像昨夜那樣吵起來,正想在中間調停,沒想到這一次薛遇卻十分配合地放開了她,對傅子恪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她正在奇怪薛遇态度的轉變,一轉眼看到傅子恪竟然召喚出了承影劍,頓時打了個哆嗦:“我能要求換人嗎?你這道具也太……粗犷了。”
尼瑪,這是刺手指取血的方式麽?簡直就是要把她手指頭剁下來的架勢!
她想要抽回手,卻不敵傅子恪的力氣,劍光一閃,指尖便是一涼。
沾了血珠的手指按在了三珠樹的樹幹上,她按照薛遇的指導閉上眼睛默運靈力,然而睜開眼睛時,三珠樹還是剛才看到的那副樣子,完全沒有任何變化。
夏九歌不甘心地又嘗試了兩次,卻還是同樣的結果。
“是不是有什麽地方出錯了?”隐約想到了事情的關鍵之處,她的眼神有些慌亂。
“不會有錯,”薛遇淡淡道:“你和襄陽侯之間,并沒有血緣關系,所以靠你的血,無法召來他的魂魄。”
聽到他這麽說,夏九歌心下猛然一沉。
元立确确實實是夏雲铮和蘇簡的兒子,如果她和元立并不是親姐弟的話,那就意味着她和爹娘之間也沒有任何關系。
心瞬間涼了半截,她腦海中閃過了雲姬的臉。
如果她不是夏雲铮和蘇簡的孩子的話,那麽她的母親……很有可能就是雲姬了。
原來,那天雲姬沒有說謊,她之所以沒能讓玉龍井起反應,是因爲雲姬自己也不是大周皇室的血脈。
知道自己和雲姬是母女關系的可能性直接上升後,夏九歌連臉色也灰暗了下來。
她咬咬唇,竭力把這件麻煩事先推到腦後:“那怎麽辦?”
粗粗看去,這三珠樹上豈止有千枝萬葉?想要從這麽多外形相似的珠葉上找出元立的魂魄來,簡直是大海撈針,恐怕隻有輪回鏡才能做到了,可偏偏輪回鏡已經……
夏九歌忽然眼睛一亮:“有了!”
當初使用輪回鏡時,也用了她的血,一開始也是什麽圖像都沒有顯現。
仔細想想,是她在用娘親的青玉簪刺入手心後,才從輪回鏡裏看到元立身上的胎記的。
她激動地從懷中取出青玉簪來,看到上面血痕依舊,心裏的希望不免更大。
有了青玉簪,她很順利地就找到了元立的魂魄,并在薛遇的幫助下将那乳白色的魂魄碎片保存在了定魂珠裏。
把那顆存了元立魂魄的定魂珠揣進包袱裏,夏九歌抱緊了包袱,感覺就像是抱了什麽舉世稀罕的珍寶一樣。
拿到元立的魂魄,她就放心了。
有血緣關系也好,沒血緣關系也罷,要不是有爹娘的保護,她可能也活不到現在。
不管怎麽樣,夏氏夫婦對她有恩,她就一定要照顧好元立!
她這低頭揣包袱的工夫,傅子恪和薛遇那倆男人又無聲無息地用眼神杠上了,雙方氣場全開,簡直是此地無聲勝有聲。
夏九歌周身一個激靈,正想招呼他倆趕緊離開冥界,衣角卻被人扯住了。
她回頭一看,朝戈正眼巴巴地看着她:“你真的不再考慮下,多收個相公?”
尼瑪,這家夥還沒忘了這回事……就這“相公”倆字,已經惹出來多少麻煩了。
于是,她果斷拒絕:“不可能,沒商量。”
看到朝戈臉上浮起的失望之色,她突然記起,要不是這家夥,她哪兒能這麽快找到三珠樹,找回元立的魂魄?
“要不,”她建議道,“我給你錢?哦,對了,你們這兒用冥币的吧?”
朝戈搖頭:“不要,要不你帶我去你們的世界吧。”
“靠,你去幹嗎?演驚悚片嗎?”夏九歌有點驚訝。
“驚悚片……是什麽?能幫我娶到媳婦嗎?”朝戈有些茫然。
夏九歌無力扶額,原來這家夥還在惦記着娶媳婦的事兒,還真夠執着的。
可是……這冥界和鬼,和現實世界裏的大活人……怎麽想都不般配。
她試探着勸說道:“那個……咳咳,你得知道,跨物種的戀愛是沒有好下場的。”
朝戈一下子就要眼淚汪汪了:“我再娶不到媳婦,會被我娘罵死的。”
看着他可憐巴巴的眼神,夏九歌也硬不起心腸拒絕了。
算了,就帶他去轉一圈好了,反正她覺得不會有哪個姑娘想不開,放着滿世界的大活人不選,非要和一個冥界來客上演人鬼生死戀的。
既然朝戈主動要求要去,那她就當時還了欠他的人情好了。
古怪的陣法再次啓動,隻不過這一次陣法裏是三個人,外加一隻鬼。
想起剛進入冥界時和薛遇失散了的事,夏九歌心念一動,悄悄伸手抓住了傅子恪的衣袖,用力握緊了。
她這點偷偷摸摸的舉動沒有逃過薛遇的眼睛,在他眸底投下了一抹陰影。
隻是一瞬間,陣法就啓動了,一陣熟悉的眩暈過後,夏九歌再次回到了現實中的東陵。
然而,她還沒從頭暈目眩中解脫出來,一聲怒喝就在耳邊響起。
“你越獄不說,竟然還敢綁架公主,真是太不把我們東陵放在眼裏了!”
夏九歌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一群侍衛正圍着她和傅子恪,個個手中都亮着兵器,外場還有許多猛獸圍着待命。
看到那麽多明晃晃的長戟,她頓覺頭疼得很。
薛遇這個混球,竟然把她和傅子恪送到了牢房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