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某人終于欠起身子,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後,夏九歌仍然像是一腳踩進了雲堆裏似的,輕飄飄不知身在何處。
“原來堂堂的大燕攝政王,也是個有色心沒色膽的家夥。”
她低眉淺嗔,大膽得讓自己都覺得耳根一熱。
咳咳,她其實不想這麽說的,但不知怎麽的,就這麽脫口而出了……在傅子恪聽來,一定覺得她春心蕩漾了。
下意識地伸手拉過薄被,夏九歌把臉藏在被子裏,隻覺臉頰滾燙,被角微涼。
見她也隻是嘴硬而已,傅子恪眸底笑意深深:“原來娘子對爲夫的表現不滿意,那我們要不要繼續?”
夏九歌更是把頭死死地埋在被子裏,隻伸出一隻手猛搖一通:“不要不要!”
這繼續兩個字,在這種壞境下聽來,怎麽就這麽讓人……面紅耳赤?
隔着被子,她聽到傅子恪帶笑的語聲:“你放心,我還記着你欠我的洞房花燭夜,隻不過,今天好像不是很合适,更何況,我還欠你一場盛世婚典。”
“誰……誰說要嫁你了。”她還在爲剛才的事不好意思,隻從薄被上面露出兩隻眼睛。
傅子恪故作訝異地挑起眉毛:“原來你不想嫁給我,隻是想和我……偷情?”
這個詞果斷讓夏九歌有種被噎到的感覺,半晌才一拳捶上眼前男人的胸口:“偷你妹啊!”
任由她捶了一通拳頭之後,傅子恪才笑着捉住她的雙手,下巴朝床邊的方向點了一點:“我們是不是該先處理一下這一位?”
夏九歌這才想起,屋子裏并不是隻有她和傅子恪兩人,還有一個鬼鬼祟祟的家夥在。
臉頰熱度又攀升了一個檔次,她暗自慶幸,地上那厮是被拍昏了的。
放下窗簾點上蠟燭,夏九歌才發現這個家夥很眼熟,确切的說,是他那張腫如豬頭的臉非常眼熟。
這張腫臉出自她的手筆,她要認不出就怪了。
毫不客氣地一盆冷水潑上去,韓鈞迷茫地睜開了眼睛,還叫了一聲玉卿的名字,過了片刻才發現自己如同待宰肥豬一樣手腳被捆,這才醒悟過來自己是在什麽地方。
作爲備受家族寵愛的幼子,韓鈞的骨氣比夏九歌想象中的還要少,隻不過是挨了幾腳,就迫不及待地把韓貴妃的陰謀和盤托出了。
因爲在南院發生的事,韓貴妃對夏九歌恨之入骨,偏偏東陵皇帝對于她和韓家的控訴不以爲然,對于朝中大臣的彈劾也是避重就輕,甚至迅速爲她找來了一門婚事,來平息事端。
公主逛南院的确有損名聲,但一場聯姻,就能把這件事徹底壓下去,更何況,聯姻的對象還是别國太子,身份顯赫,這樁婚事又是先人定下的,有誰敢質疑?
韓貴妃當然不想眼睜睜地看着夏九歌嫁作太子妃,于是便想出了一條損招。
反正公主現在待字閨中,之前在宴席上也是再三再四地表達了不願意嫁給南邵太子的願望,既然是這樣的話,不就意味着其他人也有迎娶公主的機會?
有皇帝在護短,韓家想報複夏九歌簡直是找死的行爲,但若是讓韓家子弟娶了夏九歌,那情況就不同了。
不管是在東陵還是其他地方,女子都是出嫁從夫的,哪怕身份再尊貴也是這樣。
若是夏九歌嫁到了韓家來,那韓家人豈不是想怎麽報複就怎麽報複了?就算是鬧得出格了,也能把這些事劃拉在閨閣情事的範圍内,總歸是鬧不到明面上去的。
隻不過韓家雖然子弟衆多,但身份尊貴足以匹配公主的,也就是韓鈞這個嫡子了。
于是,在韓貴妃的刻意安排下,便有了之前那一幕,韓鈞趁夜避過侍衛,摸進了夏九歌的寝殿,隻等生米煮成熟飯,引着皇帝來親自捉奸,到時候韓家人隻要低聲下氣地承認錯誤,便等着迎娶公主來掩蓋這樁醜事就行了。
聽完來龍去脈後,夏九歌嘲諷一笑。
爲了報複她,能想出這種損招來,是該說韓貴妃愚蠢呢,還是直白一點,腦子有坑?
她連龍應宸那種人都能毫不客氣的拒絕,更别說是韓鈞這樣有斷袖嫌疑的笨蛋了。
以韓貴妃的智商,玩兒這種老土的把戲,真不知道該怎麽說她。
“公主,我都交待了,現在能放了我了吧?”韓鈞可憐兮兮地哀求道,心裏對自己的姐姐也都是不滿。
都是姐姐出的馊主意,害得他豔福沒有享到,還被人捆在這裏各種踢打。
他上次的傷還沒好,這次又添新傷,他怎麽就那麽倒黴呢?
見夏九歌眼珠亂轉,傅子恪就知道她在盤算鬼主意,忍笑問道:“怎麽樣,想好該怎麽處置這家夥了麽?”
他用腳尖踢了踢韓鈞,還故意揀了他受傷未愈的地方,立刻疼得後者倒抽冷氣,哀嚎不已。
隻可惜,韓貴妃出主意智商不夠,但在宮裏發展勢力還是有一手的,竟然有本事把這寝殿周圍的侍衛宮人全數調開,這下可苦了她的寶貝弟弟了,再怎麽嚎叫,一時半會兒都沒人聽見,更沒人搭理。
被踢的死去活來,韓鈞還不忘自己剛才聽到的話,急着哀求道:“我……我這就回家跟父親他們說,就說當天在南院的事是場誤會,一定不讓他們再拿着這件事做文章了,公主……你看怎麽樣?”
夏九歌搖頭:“不怎麽樣。”
“那……”韓鈞苦苦思索,靈機一動道,“我就說那天的事全都是我的錯,是我得罪了公主,求你别再打我了。”
看這家夥的慫樣,夏九歌就懶得和他繞彎子了。
估計這貨的智商和韓貴妃也差不多,兜圈子也是白費力氣,不如直截了當。
她沖韓鈞招招手:“想不挨打很簡單,照我說的辦就好。”
一聽到她說可以不挨打,韓鈞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公主,您說……”
他的話還沒說完,嘴裏就突然被塞了個藥丸一樣的東西,緊接着喉嚨被鎖,有人在他後背上狠狠踹了一腳,于是乎嘴裏的藥丸就咕咚一聲被吞下了肚,噎得他差點翻白眼。
“這毒藥十二個時辰後會發作,想要解藥也不難,你想辦法把九曲珠弄來,我就把解藥給你。”
傅子恪揚了揚眉毛,顯然是在用表情問她什麽時候對南邵從前的國寶這麽感興趣了。tqR1
夏九歌撇撇嘴,要不是爲了擺脫這個處處詭異的婚約,她才不會對這種東西有想法呢。
尤其是在聽嘲風說過,山河社稷圖在六顆靈珠歸位後,就成了通往須彌山地圖的時之後,她就對這種帶“珠”字的寶物,有了種本能的抗拒感。
但是,爲了以防萬一,還是自己掌握九曲珠的下落比較好。
她想,那南邵太子這麽着急娶親,無非是爲了早日帶着九曲珠回國,那麽反推一下,如果九曲珠不是掌握在東陵人手中,那他就沒必要做這些事咯?
所以,拒絕他的提親的最好辦法,就是把九曲珠給他。
他能帶着聖物回國,大概也不會想從東陵娶個女人回去執掌他們的驅蠱之術,這不等于是把專利技術外傳麽。
當然,事情當然不會這麽簡單,她才不會蠢到随随便便把手裏的籌碼給人呢,隻不過是拿在自己手裏,比較有主動權。
這顆九曲珠,就像是挂在毛驢前面的胡蘿蔔一樣,勾引着龍應宸這頭毛驢在聯姻的錯誤道路上一去不複返,連帶着她也徒增煩惱。
她如果能掌握這根胡蘿蔔,不就能驅使那頭姓龍的毛驢了麽?
夏九歌想想,覺得前景還是很美好的,隻不過韓鈞顯然不這麽想。
“九曲珠……”韓鈞欲哭無淚,“公主,我隻是個太尉,哪裏能碰到九曲珠這種神物呢?”
夏九歌臉色一沉:“這麽點小事就推三阻四的,我看還是打死你好了!”
韓鈞自打生下來就沒挨過打,如今兩天裏連着挨了兩頓打,而且一次比一次更重,他這麽個大男人,竟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委屈到死。
見韓鈞眼淚汪汪的,夏九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難道這家夥之前的軟弱都是裝的,實際上他是個硬骨頭?
打都打了,他竟然不肯松口去弄九曲珠來換自己的平安,真是奇怪。
傅子恪示意她先停手,在韓鈞眼裏,他簡直就和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差不多了。
終于不用挨打了,他喘了口氣,才苦着一張臉道:“公主饒命,不是我有意推诿,實在是……那九曲珠根本就沒人能拿得到哇!”
夏九歌本來是随口一提,但聽韓鈞這麽說,立刻就來了興緻。
“什麽叫做沒人能拿得到?約定裏不是說,要把九曲珠做陪嫁的麽?”
韓鈞的一張臉都皺了起來:“我也是聽曾祖父說的,先帝沒生出來女兒,覺得這婚事是夠嗆能辦成了,所以在下葬的時候,把九曲珠帶到了皇陵裏去……那皇陵可是我們東陵的禁地,有最厲害的獸靈守着,沒人能進去。”
夏九歌目瞪口呆,對東陵皇帝們的無恥程度有了更上一層樓的體驗。
尼瑪,她本來還以爲這是一場物歸原主換點報酬的買賣,沒想到自己還是把他們想的太無私了。
這明明就是一場空手套白狼的戲碼啊!
那麽現在問題來了,她是去挖墳呢,還是去挖墳呢,還是去……挖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