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味深長地停住了話頭,眉眼輕揚。
秦顔的動作頓時僵住,眼角餘光瞥見一個人影正靠過來,心中一動,身子一歪就要軟倒。
隻是,這一次她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因爲青陽壓根就沒打算來扶她,而是拉着夏九歌左看右看:“你沒事吧?”
“我會有什麽事?”夏九歌語聲輕快,“才受了重傷就這麽激動來砍人的又不是我,不過想想還真有點後怕,要是秦姑娘沒受傷的話,我這點斤兩,還真不夠她砍的。”
這一句話提醒了所有人,包括蕭陌在内,看向秦顔的目光都變得奇怪起來。
秦顔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睫毛亂顫,迅速低下了頭。
長發散落,遮住了她的表情,不過夏九歌覺得,這女人多半是在咬牙切齒,心裏恨不得能把自己這個拆台的給生吃了。
然而,再度擡頭時,秦顔依然還是從前那副柔柔弱弱的樣子,一雙大眼睛裏隐見水色。
隻不過這一次,她的楚楚可憐并不能像之前那樣打動人了。
畢竟,所有人都親眼看到了,剛才這個“柔弱”的姑娘舉着青陽的闊劍要殺人……
夏九歌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蕭陌,看到對方一臉的難以置信,心裏略微有點小爽。
蕭大神醫還是單純了些啊,這麽容易就被一張清純的臉迷惑了。
說實在的,要不是秦顔的心機表露的太快太明顯,所有人差不多都會被她騙過去。
“我隻是一時情急,想到他屠殺我秦家滿門那一天……”秦顔并沒有繼續說下去,但眼底卻流露出恐懼和仇恨交織的感覺。
剛見面時,夏九歌就是被她的這種樣子欺騙了。
隻不過,上一次當還可以算是大意,如果這次再被騙,就是愚蠢了。
“看來,老天真是有眼啊,”夏九歌不疾不徐道,“幸好你逃了出來,要不然秦家的冤屈可就沒人知道了。”
事情發展到現在,就隻有瘦猴不明所以了,本着支持三當家的任何言論的原則,點頭附和道:“是啊是啊。”
“是個屁!”嘲風陰陽怪氣地開口:“老天要是有眼,哪裏還會有滅門慘案?”
瘦猴想了想,竟然覺得頗有道理:“也對啊……”
夏九歌冷冷丢過來一個眼刀,于是這兩隻就乖乖地閉上了嘴。
“有個問題我一直很好奇,秦姑娘待人這麽真誠,應該不會拒絕回答的吧?”夏九歌陰險地給她下了個套兒。tqR1
都給她帶上真誠的高帽了,要是再拒絕回答問題,秦顔豈不是會自己打臉?
果然,秦顔的臉色雖然很别扭,但還是勉強應了一聲。
夏九歌粲然一笑,眼神雪亮,像是能照進人的内心一樣。
“萬靈山莊的勢力那麽大,你是怎麽逃出天羅地網,還能保住性命遇到我們的?”
在發現秦顔動機不良後,夏九歌就仔細回憶了一下遇到她時的情形,結果這一想,就想出了好多漏洞來。
那群人雖然不是什麽頂級高手,但對付秦顔應該綽綽有餘,就算秦顔有塊和護甲材質差不多的護心鏡,想殺她還是很容易的。
保護住胸口要害又不能長生不死,還可以從後背捅刀子,砍脖子劈腦殼嘛。
隻有兩種可能,一是秦顔的實力比她表現出來的要高,被追殺到那裏是她故意的,二來就是萬靈山莊的人根本和她就是一夥的。
不管是哪種情況,這麽一來,他們的相遇就變了味了。
原本以爲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戲碼,現在看來,更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布局了。
見秦顔半天都沒有出聲,夏九歌追問道:“怎麽,這個問題很不好回答嗎?”
秦顔眉頭蹙起,語聲不太确定:“那天發生的事太多,我腦子裏很亂,大概……是我命不該絕,要爲族人報仇雪恨吧。”
“是嗎?”夏九歌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去,把目光投向了牆角:“既然你記不清楚,那我們來問問該問的人好了。”
“你什麽意思?”秦顔的眉頭皺得更緊,眼睜睜地看着夏九歌端起桌上的一杯涼茶,毫不客氣地潑向了秋百濤。
秋百濤已經暈了幾個時辰,本來就快該醒了,如今被涼水這麽一激,立刻打了個噴嚏,随之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逐漸從茫然變成了困惑:“你們……你們想幹什麽?”
眼前的這幾個人,看着有點眼熟,好像那天來提親的就是他們……隻是,雖然輪廓上有點像,但這具體的容貌……
秋百濤還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目光已經順勢落到了站在最後的秦顔身上。
他目光一變:“原來是你想過河拆橋!”
秦顔整個人都僵住了,面色變得沉郁無比,眼底隐約有幽光閃爍,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秋百濤莫名其妙地在新婚之夜被綁架,又被捆着在牆角裏縮了半宿,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緊接着就破口大罵:“秦顔你這個臭婊子,本莊主……”
夏九歌正等着他說出什麽關鍵的話來,但身後忽然一陣勁風襲來,手中月魄也感知到了危險,铮然短鳴一聲。
她本能地想要躲閃,然而不知怎的,劇烈的頭痛突然來襲,仿佛要将她整個人劈成兩半一樣,疼得鑽心。
夏九歌動作一僵,而身後的劍氣已然襲來!
秦顔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撿起了青陽的劍,用盡全力斬落,如虹劍氣瞬間爆發,竟比之前她試圖殺掉秋百濤的那一擊,還要強上十數倍!
如果剛才她就展現出了這樣的實力,那麽夏九歌根本不可能輕松地用月魄化解她的攻擊。
在場的人都沒想到秦顔會突然發難,傅子恪和青陽雙雙出手,目标都是夏九歌。
最後還是傅子恪略快一步,攬住她橫移一步,避開了磅礴而至的劍氣。
鮮血,倏然滴落。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所以夏九歌的左臂仍然被劍氣所傷,鮮血瞬間洇出,順着衣袖滑落。
而更多的血,已經噴紅了半邊牆壁。
夏九歌是躲過去了,但被捆在牆角的秋百濤卻是連動都不能動,也沒人想到要去救他。
他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劍氣斬去了頭顱,鮮血狂噴,而他掉落在地的頭顱,依然保持着之前破口大罵時的神情,甚至連眼睛都沒能閉上。
“你幹什麽!”看到夏九歌受傷,秋百濤身死,青陽大怒上前去奪回自己的劍。
出乎意料,秦顔壓根就沒有反抗的意思,任由他奪走了劍。
看着眼前這血色一幕,連一向對她格外照顧的蕭陌也陰沉了臉色:“秦姑娘,你這是什麽意思?”
秦顔眉尾一揚,臉上的表情帶了種說不出的詭異:“我隻是報仇而已,有什麽問題?”
她話音剛落,一片花生殼就激射而至,毫不客氣地打中了她的臉頰。
“報個鬼仇,明明就是殺人滅口,你當老子是瞎的?”嘲風警惕地瞪着她,覺得自己之前真是小看這女人了。
剛才她那一招幹脆利落,殺意滿滿,如果不是傅子恪搶救及時的話,那麽現在房間裏,恐怕有兩具屍體。
他都說的這麽明白了,沒想到秦顔竟然連點心虛的樣子都沒有,嘴角甚至還帶了一抹笑意:“你憑什麽這麽說,有證據嗎?”
被這女人的無恥氣得跳腳,嘲風又是一把花生殼丢出:“媽的,不見棺材不掉淚,老子要是……”
沒等他說完,秦顔已經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我之前就想殺他報仇的,隻不過被人阻止了而已,他殺了我全族上百口人,我殺他也是理所當然。”
“你……”嘲風簡直無語,聽這語氣,簡直是撒謊撒到自己都相信了,别人的質疑對秦顔來說,根本就什麽意義都沒有嘛!
嘲風無比懷念起從前強大了自己了,要是那時候,他一定沖上去把這個無恥的女人打一頓,最後一腳踩在臉上。
可是現在……他被困在腓腓的小身軀裏……
然而,嘲風很想做而沒能做的事,有人替他做了。
毫無預兆的,秦顔如遭重擊,向後退了一步。
她難以置信地擡手捂住心口處,然而下一刻,她的手背已是鮮血淋漓,仿佛被什麽無形的東西所洞穿一樣。
如果不是她還戴着那片護心鏡,那麽現在她……
意識到了危險,秦顔臉色煞白。
生死關頭,她瞬間想到了逃跑,但是,想到那人給自己的許諾,她又猶豫了一下。
就是這猶豫的一瞬間,手腕腳踝齊齊一痛,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着後退,重重撞上了牆壁,撞在了秋百濤的屍體旁邊。
這時,她才終于發現了攻擊的來源。
剛才還被傅子恪護着才勉強逃過一劫的夏九歌,手中的月魄尚未放下,卻沒有擡頭,仿佛剛才那些淩厲的攻擊,是她不用眼睛幫助就能随手發出的。
手足都被無形的力量所貫穿,就像是釘在了牆上一樣無法動彈,秦顔的眼睛裏第一次出現了真正的恐懼。
在秦顔驚恐的目光中,夏九歌突然擡起頭,微微一笑。
她的眼瞳,如同最深沉的夜色,黑得純粹,蘊藏着令人恐懼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