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鬼使神差地,她還是和他一起去了昭陽宮。
清冷月光下,這座原本就由黑白兩色組成的宮殿顯得更加凄清,還有一種詭異的感覺。
還是上次所見的假山,巨大銅鏡中燭火幽幽,隐約映出紗簾後相對而坐的一雙人影,看那身形衣着,赫然便是傅子恪與沈素櫻。
隻看了一眼,夏九歌就低下了頭。
傅景皓在一旁幽幽道:“九歌,他本來就是在利用你,你不要太傷心。”
說着,他已經上前一步,随時準備着把她摟在懷裏安慰。
見她低頭不語,傅景皓眸底掠過一抹得意之色,悄悄伸開了雙臂,向她肩膀上攬去。
就在快要碰到她的時候,夏九歌卻突然擡頭,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傅景皓,同樣的伎倆,用兩次有意思麽?”她微微眯起眼睛,“上一次也有你的份,我沒說錯吧?”
傅子恪求婚的突然,娶親更是突然,消息都沒來得及傳到大街上去,更别說是深宮裏了。
但沈素櫻還是知道了,很明顯是有人給她通風報信。
這次傅景皓又帶她到這裏來,和成親當天的事如出一轍,做的也太明顯了。
被她說中了,傅景皓的臉色僵了一下:“是,我隻是不想讓你繼續被他利用!現在你親眼看見了,死心了吧?”
“死你個大頭鬼!”夏九歌轉身就往皇後寝殿的方向走去。
尼瑪,每次都用個施了影術的銅鏡來裝神弄鬼,真當她是傻的啊?
這回還欲蓋彌彰,弄了個紗簾,連臉都看不清楚。
上次她選擇了逃避,這回她就要去親眼看清楚,看看那個和沈素櫻暧昧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傅子恪!
傅景皓皺了皺眉,趕緊追了上去。
夏九歌雖然很想發飙,但在靠近寝殿時,還是拐了個彎,選擇了窗戶的方向。
她偷偷摸摸趴到窗戶底下時,正好聽到沈素櫻在問:“子恪,你真的喜歡我嗎?”
夏九歌的一顆心都提了起來,感覺自己比沈素櫻還緊張,忍不住站直了身子,看着窗紙上映出的那一對人影。
男人輕輕歎息一聲,語聲無限寵溺:“要我說多少次,你才信我,嗯?”
這個聲音,連同語氣,都熟悉到了極點……
夏九歌心一沉,整個人就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似的,僵在了原地。
是他的聲音……這麽說,之前那個小太監是在撒謊了,或者說這根本就是他們用熟了的借口,說皇上病重,他便可以名正言順地打着照顧侄兒的幌子留宿宮中。
從天堂跌落到地獄是什麽感覺?她現在算是體會到了。
“傅子恪你這個殺千刀的……”她咬牙切齒地叫出這個名字。
媽蛋,前一刻他還在對她柔情蜜意,她差一點就相信他了,差一點就愛上他了!
結果呢?他說的全都是騙人的鬼話!
她急劇起伏的情緒似乎也影響到了識海中的山河社稷圖,靈力四下遊走,眸底的金色光芒閃爍不定。
後頸好像被蚊子叮了一下,太過輕微,讓處在激動中的夏九歌完全沒有在意。
“素櫻,你是我在這世上的唯一,沒有任何人能夠取代。”
當這句話傳入耳中時,夏九歌的腦子嗡的一聲,一下子就當機了。
傅景皓适時伸出手,接住了直挺挺栽倒的她,眸底浮起了毫不掩飾的喜色。
那個人說的果然不錯,這樣做就能拆開她和傅子恪,真是天助他也!
一想到山河社稷圖近在咫尺,等他征服了她的身心之後,還愁她不會把山河社稷圖的秘密說出來嗎?
到時候這金銮龍椅,萬裏山河……
做夢做到最美處,突然挨了一悶棍是什麽感覺?大概隻有傅景皓本人能體會到了。
他連哼都沒哼一聲,就撲倒在地,沒了動靜。
沈素櫻推開窗子,嘴角微微上揚:“師兄,還是你比較了解人心,同樣的手段,隻不過虛實結合,果然讓她信以爲真,素櫻自愧不如。”
一個男子從她身後的陰影處走出,解開了身上那件和傅子恪一模一樣的披風,露出原本的青色衣衫。
再一擡手抹去臉上的僞裝,露出一張清俊的臉來,赫然便是上次親自帶夏九歌去花園的薛遇。
“隻是,”沈素櫻語氣一轉,“我想知道,師兄爲何不讓我殺了她,一了百了?”
薛遇看着手下把傅景皓擡走,自己伸手在窗台上一按,便跳了出去,親自扶起了夏九歌。
“這都是師傅的意思,你不要多問了。”
沈素櫻咬緊了唇,臉上流露出不甘心的情緒:“可是,今天的事隻能瞞得一時,一旦子恪和她見了面,這個誤會很容易就解開了。”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語氣十分笃定:“放心,你隻要按計劃行事,他們自顧不暇,怎麽可能有機會冰釋前嫌?”
在離開之前,薛遇又回頭警告了她一次:“你如果再敢假借師傅的名義派人對她下手,你就自己去對師傅解釋吧。”
他的語氣很平淡,但沈素櫻的臉色卻陡然變得煞白。
惹怒師傅的下場……是誰都承擔不起的。
雖然不甘心,她還是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薛遇把夏九歌帶走了。
呆立許久之後,沈素櫻歎息一聲,關上了窗子。
一回頭,就看到一雙大眼睛映着幽幽燭火,正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皇上,你什麽時候來的?吓了我一跳。”沈素櫻拍着胸口,心有餘悸。
少年的聲音略顯稚嫩:“唐國公主和我大燕的聯姻人選,皇後想好了嗎?”
沈素櫻猶豫了一下,想到師兄之前說的話,終于下定決心說出了一個名字:“傅子恪。”
少年皇帝黑沉沉的眼眸中現出一絲異色:“攝政王已娶妻室。”
“與唐國的聯姻對大燕有百利而無一害,既然唐國公主看中了他,傅子恪身爲攝政王,理應爲大燕江山做出少許犧牲。”
沈素櫻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完後,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凄涼笑意。
皇帝看着她突然變得哀傷起來的臉容,隔了許久才歎息一聲:“那麽,就按皇後的意思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