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見過如此景象,綠紋不安的挪動着,和綠眉對望一眼,急忙手下微微用力,小心翼翼的以免何婉婷翻身。
徐從安透過汗水,也瞧着何婉婷的反應,果然沒等多大會兒,何婉婷的嬌軀上也現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但一張臉卻是青白之色,連嘴唇,也現出青紫色來。徐從安利落的在幾個穴位又醒了一次針,這才暗暗舒了口氣,迎着綠紋的目光,淡淡地說道:“注意了。”
綠紋和綠眉滿臉的焦急,綠眉側着身子,用另外一隻手,拿着帕子爲她拭着汗。那汗水出了一層又一層,卻哪裏能夠擦得幹淨?
何婉婷卻在這酸楚難當中,仿佛墜入了一片白茫的霧中,腳下是冰冷刺骨的河水,分不出來東西南北,也看不到任何人,耳邊除了呼嘯的風聲,再也聽不到别的,更不敢回頭看,仿佛一回頭,便看到讓她更爲膽戰心驚的人或者是物。
她想沖出這濃霧,沖出這河水,沖出這膽怯。眼風掃過,霧中有隐隐有了人影,她腦子轉的飛快,想躲開這詭異的人影。卻發現腿被河水凍得冰涼,正是舉步維艱。透過那這不清晰的白霧,她緊張萬分的盯着那越來越近的人影,咬着嘴唇,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形,恨不得把整個身子都融到那寒冷的河水中間。
可是,那人影卻仿佛可以在霧中視物,那人雖然眉目模糊,卻一雙眼睛晶亮。此時,這雙晶亮的眼睛打量着狼狽不堪的何婉婷,一絲驚訝過後,閃出片意外之喜,然後那雙眼睛便在她四周逡巡着,從一邊轉到另外一邊,然後轉到更遠的地方,似乎想要在她身邊,找出另外一個人的身影。不知道爲什麽,何婉婷卻是自然而然地知道他在找什麽,也記得以前自己曾經那樣盼望着也輕蔑着他的尋找,但此時,她自己卻是更加希望他所尋找的那個人出現。她擡起頭來,伸手似乎想招呼他,也特别想說:“勞煩您扶我起來,我同你一起尋找,可好?”
那人終于低下頭,愕然看着在河水中向自己伸出手來的何婉婷,怎麽隻有她自己?那個本該出現在她身邊的人呢?他拔腿便走,可能想去更遠處尋找吧。何婉婷也來不及細想,急忙的伸手拉住他的衣襟,那是一件外族的長袍,那種來自柔然皇族特有的huā式自來讓她痛恨!那男人被他拉住,半蹲下身子,那臉龐就格外清晰起來,是成律!柔然的年輕可汗--成律!
憑心而論,成律長得并不像大家傳說中那樣的兇神惡煞,雖說魁梧些,但也是相貌堂堂,濃眉大眼,高鼻闊口,一張四方的國字臉,頗有風霜之色,這自然是和遊牧民族的風沙有關。成律顧盼之際,極有威勢,比大順國那些養尊處優的公子少爺們更威武更方正更氣派,但也更讓何婉婷生厭。
何婉婷呼了口氣,也顧不得和成律說話,緊拉着他的衣襟,試圖從河水中站起,太冷了,這是什麽地方?爲什麽會這麽冷?可是,她卻漸身無力,根本站不起來,隻能滿臉緊張的盯着成律,不知道他會不會幫自己?但心裏又在嫌棄着,如果他的髒手伸過來,自己是拉還是不拉?可是似乎,成律并沒有注意到她的狀态,還在伸長脖子往四周探看着,這樣子,最讓何婉婷惡心!見過什麽?不過是一個賤人,也值得你這樣的緊張?也值得你們這樣的喜歡?!
成律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這才長長的呼了口氣,又重新低下頭望着何婉婷,似乎對這樣的美人坐在河水中,沒有絲毫的憐香惜玉之情,隻操着那尚算流利的口音道:“紫陽,在哪裏?”
何婉婷忍不住笑出了聲,一邊笑,一邊說道:“扶我起來,我才告訴你。”
成律仿佛被她的話提醒了,這才很認真的看了看腳下的河水,一把拎起來她的胳膊,毫不費力的拉起她來,才接着問道:“爲什麽隻有你一個人?紫陽呢?她在哪裏?”
“先告訴我,爲什麽你,爲什麽你們,都喜歡她?她有什麽好?她不過是……”一邊揉着自己被成律拉痛的胳膊,何婷婷看着成律身上厚重的衣服,再好的衣服,你們這樣的賤民穿着也顯不出來好!就像她一樣!以爲自己穿上龍袍,就是太子了嗎?呸!當年要不是自己要用她引住那人,她還能這樣到處媚人嗎?天生的下賤胚子!更适合賣到青樓裏去,适合她對更多的男人展現她的狐媚!如果是那樣,該讓人看着何等爽快!可惜……
如今,也不知道那賤人到了哪裏?不對,那賤人不是死了嗎?她不是早就在救成律的時候死掉了嗎?爲什麽這成律還在找她?一個死掉的人,一個早就該死掉的人,有什麽好找的?還有南谷波,還有自家的兩個哥哥,當然,還有……,他們一個兩個,心裏眼裏全惦記着那個早就該死掉的人!何婉婷心裏湧起股濃烈的酸楚和痛心,笑容凝在臉上,下意識的抱緊自己單薄的胳膊,滿眼恨意的看着無處不在的白霧,可是,這白霧卻在她不知道的時間早就已淡去,隻餘下眼前的這個男人。
這男人還在滿面焦急的望着她,聲音低沉而溫和的說道:“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我早該知道,她,她是那樣的一個善良懂事的女孩,她這樣做,也是爲了報恩,爲了報答你對她多年來的恩情,我知道,我全知道。”這聲音,卻是南谷波的。
何婉婷恍過神來,低頭理着自己的鬓角:“世子哥哥,你……你不會怪我吧?怪我沒有保護好她?”
“不會。”南谷波的聲音是那樣的溫柔,柔得似乎可以滴下水來,他把她輕輕摟入懷裏,輕輕道:“這是她的命,也是她的好。以後,我會好好待你,咱們好好過日子,方不會辜負她的所做所爲。”
何婉婷擡頭看着南谷波,那樣的溫潤如玉,那樣的風采迷人,她慢吞吞地問道:“如果,如果不是她自願的,是被我所騙的,你,還會一如既往的對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