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出牢房的那一刻,她又回到了那個普通得甚至有些醜陋的樣子。
午後的太陽光,不溫不火地照在她寬大松垮的牢服上。
因爲剛從陰影裏走出來的緣故,她的眼睛不得不眯縫着,等待能适應了室外的光線,才能全部睜開。
終于看清了眼前,心儀的男人慕容沖依舊最爲醒目,修羅玉面,高貴得不像來自凡間。
其次,那“表情醒目”的就是太師苻堅!
他硬朗強壯如薊羽芊芊所料,他的眼神極爲複雜,殺氣、怨氣、怒氣……摻雜在一起,攜帶着令人避之不及的狠厲!
慕容沖、苻堅……所有人的眼睛都齊刷刷地彙聚在薊羽芊芊的身上。
她的心裏五味摻雜,甚至都忽略了接下來的該有的禮節是什麽。
苻堅事先已經請示了慕容沖,便先忍不住上前幾步,指着薊羽芊芊發問:
“你是刺瞎驸馬的宮女?你叫什麽名字!”
他的聲音夾雜着極大的憤恨和叱怒,以及不得不屈居的忍耐力!
薊羽芊芊這才相信挲洛燮的話——“
你不會死的,沒有人敢動得了你!”
想起來也真是尴尬!
自從她入宮,還都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她稱自己爲奴婢;
清河公主稱她爲“醜丫頭”;
就連自己所愛慕的慕容沖,在辨認她時,也隻是用“清河公主帶來的侍女”來區分!
還以爲自己是必不可少的人物,其實卻是那麽微不足道!
就像這世間的一粒塵土,無聲地揚起,無聲地落下,再無聲地劃歸泥土裏……
如果不是因爲這件事,她恐怕還是會默默無聞地以“醜丫頭”的身份繼續爲期三個月的賭注吧!
“我叫梧桐……”
薊羽芊芊望了慕容沖一眼,之所以取“梧桐”二字,是因爲他是“鳳皇”之帝,鳳之所依,梧桐所栖!
接下來的回答有些“難以啓齒”,想到驸馬苻诜因自己從此與光明絕緣,薊羽芊芊還是有一點愧疚之情。
“……刺瞎驸馬的人……是我,但是我是不得已……”
“梧桐?梧桐!你到底是什麽來路?和我們苻家有多大的仇怨!”
苻堅越說聲音越高,情緒就再難矜持,乃至于最後都成了高嚷。
“......你小小的宮女,竟敢刺瞎我兒雙眼,還向我的女兒中下魔蠱……”
“我沒有什麽來路,與你們更是無怨無仇,是皇後娘娘命人将我和驸馬鎖在了雨韻殿裏,她還故意給我一個令驸馬狂性大作的彈弓……驸馬向我撲過來掐住我脖子的時候,我很害怕,想都沒多想,就用那彈弓回擊,所以才……”
薊羽芊芊這邊是急于辯解,可苻堅那邊卻是忍耐太久的爆發!
苻堅在看到薊羽芊芊的第一眼時就恨得咬牙切齒,再聽她親口承認時振振有詞、理直氣壯,他失控得就像隻大猩猩,張牙舞爪地向薊羽芊芊撲來。
若不是侍衛們及時阻攔,苻堅早就會“咯嘣”擰斷薊羽芊芊的脖子,再将她剁成肉泥才算解氣!
此時亦是,苻堅力壯如牛,推開所有阻攔他的侍衛,像鷹捉小雞一樣擒住薊羽芊芊——
“打着狠”地歪頭凝視她,眼睛幾乎可以凸鼓出來!
“所以你就要刺瞎他的眼睛是嗎!這就是你‘不得已’的解釋!你一個小小奴婢命如草芥,掐死你又如何!就是因爲你,讓我的诜兒永遠都看不見東西,你賠我兒雙眼來......”
慕容沖揮手制止了意欲上前阻攔的侍衛,煙色的眸子挑向暴躁的苻堅。
樹影婆娑,透射在他臉上的陰影遮擋了他的大半張臉。
“太師難道不是爲了皇後的事情而來嗎!而且,你也說了,這個宮女‘動不得’,你現在這個樣子,那朕的皇後怎麽辦!”
這句話就像是個定身丸,苻堅的手終于松懈。
放開薊羽芊芊的衣領,像是用極大的毅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緒......
“你在皇後身上下了魔蠱,讓你所受的傷都疼在她的身上!這種魔蠱來自魔界!當年就是有人曾利用這種魔蠱害了我的诜兒……你不是來自魔界,是剛才我抓你的時候得知的,不管你和魔界有什麽關系……”
苻堅頓了頓,這樣的妥協耗盡了他的暴厲。
“……你說吧,你要什麽條件,要什麽條件可以放過夏兒!”
薊羽芊芊記得挲洛燮在離開天牢時,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她猶豫片刻,眼鋒直指慕容沖——
“我要成爲皇上的妃子,答應我這個條件,我就可以放過符平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