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光之巨人’的實驗加入待辦事項。”
伊恩點了點頭，他很滿意自己的思路，而亞德伯特提的意見也都很有用，便拍了拍對方的肩：“接下來，該準備爲米卡埃爾皇子籌備一下進階相關的設備了，他過段時間就到，我得陪他，拜托你了。”
“沒問題。雖然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和他結盟了，但帝國内有一位支持咱們的第五能級絕對有好處。”
亞德伯特痛快地答應道，然後随口問了句：“他什麽時候到？”
伊恩：“十。”
亞德伯特點了點頭：“十小時？那還有準備的時間，我先去整理……。”
伊恩：“九。”
亞德伯特：“？？？”
九秒後，米卡埃爾在亞德伯特相當無語的目光注視下來到了銀峰領。
“我來的不是時候？”
米卡埃爾有些莫名，他感覺無論是馬赫迪還是亞德伯特看自己的目光似乎都帶點情緒，總感覺自己好似犯了什麽錯一樣：“這位便是亞德伯特？索林大公技藝的繼承者，第一位真正意義上的亡君？果然看上去一表人才。”
如此說着，他微笑着向亞德伯特伸手：“你好，我是米卡埃爾，很高興見到你。”
“不，你來的正是時候。”
伊恩拍了拍亞德伯特的肩膀，讓還沉浸在‘啊？他就到了？’這種想法的白發研究員反應過來，伸手與米卡埃爾握手。
亞德伯特抱怨道：“你來的太快了……很多設施都需要調試，我得先去虛境計算中樞那邊維護一下。”
亞德伯特對瑟塔爾皇室的确沒什麽好感，因爲帝國才是壓迫索林大公，讓他作出極端決定的罪魁禍首，與此同時，瑟塔爾皇室就是爲了得到相關的實驗數據，故意放任索林大公成爲亡君。
甚至，依照之前伊恩與他所說的‘心靈信标’相關的事宜，他甚至懷疑，索林大公領就是帝國的一次超大規模社會實驗地——整個索林大公領外患奇多無比，簡直就和天災一般不可逃避也不可抵禦，故而整個大公領彙聚一心，思潮無比集中，所以才能迅速地締造出‘亡君’。
某種意義上，亡君也不過是‘心靈信标’的前置實驗性造物，是帝國在靈魂研究方面的‘犧牲’。
他作爲銀峰領的盟友，亞德伯特不反對，甚至支持，但是指望亞德伯特對他态度很好，就不太可能了。
對此，米卡埃爾也很清楚這點，他倒是饒有興趣地環視銀峰領的實驗室，發現這裏的專業程度不遜色甚至勝過帝國中央實驗室。
顯然，伊恩是以最高規格建設銀峰領的實驗室的，他賺到那麽多錢，基本上全部都投入進領地中了。
而且，亞德伯特，這位在帝國最高等級‘珍稀人才名錄’上排名前三（前二是伊恩和馬赫迪）的天才研究員，居然從一開始就是伊恩的副手嗎？關系看上去還很好的樣子。
倒也不奇怪，也難怪銀峰領發展的如此之快，帝國這一代最有天賦的兩個天才協力合作，就該有這種成果！
“說起這個。”
亞德伯特有點心直口快，他看向伊恩，又看向米卡埃爾，不解地問道：“剛才我就想問了，頂座之血不是還在阿克塞爾那邊嗎？這位二皇子又該怎麽進階第五能級？”
“他從遠古遺迹中得到了其他的頂座之血。”
伊恩也言簡意赅，這方面要聊，聊的東西可就太多了，從始祖真龍到真龍的起源都能說一大堆：“不過顯然，那份頂座之血不是很适合太陽神鳥，所以他才想要多準備準備，而我覺得，咱們銀峰領有足夠的資源可以幫助他進階。”
“原來如此。”亞德伯特雖然好奇，但也不會在現在這種情況刨根問底，他看向米卡埃爾，有些疑惑“不過，如此一來，帝國就有四位第五能級了……皇室兩位第五能級，這簡直堪比先帝在位時期的全盛時代啊！”
“難道說，帝國要大興了？而且，假如說皇子真的要進階，爲何不去帝都？那邊更安全……”
說到這裏，以亞德伯特的聰明才智，還有過去伊恩若有若無透露出的些許信息，讓他一瞬間想到了什麽，神色變得驚愕起來：“等等，難道說，米卡埃爾，伊恩……你們是要……”
伊恩與米卡埃爾微笑着注視着他。
亞德伯特倒吸一口涼氣。
明明可以依靠進階第五能級，繼承皇位的米卡埃爾，非要隐藏在銀峰領進階……再怎麽匪夷所思，可能性也就隻有一個了。
“你們……這是要造反啊！”
“這不就是我們的目的嗎？”
伊恩有些不以爲然：“亞德伯特，我們建設銀峰領，掌控南嶺，做了這麽多準備工作，不就是爲了等到合适的時機獨立——那不就是造反嗎？”
“而現在，不過是我們不等待，而是親自去創造這一時機了。爲了對抗瑟塔爾皇室的暴政和恐怖計劃，深明大義的米卡埃爾殿下願意冒着無比風險進階第五能級，去反抗自己的父親。”
“這就是我們南嶺獨立的最好機會。”
如此說道，伊恩擡起頭，目光似乎能穿透層層牆壁，直接看見沐浴在光之災中的銀峰峰頂：“新時代即将降臨了，我們不應該單純的等待時機，而是要自己把握。”
“他要進階第五能級，就是爲了去擊敗阿克塞爾。”
“而我，自然要幫助他。不僅僅是單純爲了和帝國爲敵，更是爲了打開這壓在我們頭頂的鐵幕，打開一個新時代的序幕。”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聽完伊恩的坦述，亞德伯特看向米卡埃爾的目光頗爲複雜。
他眉頭緊皺，然後歎了口氣：“也的确是時候了……”
光之災的降臨，也的确讓他隐約明白，足以改變未來百年曆史走向的大事件即将到來，而自家領主的諸多謀劃和研發的技術也的确是爲了‘那一天’而準備。
無論是泰拉之心，還是奧法道途，以及開發各種鬥氣，征服新大陸的行爲，乃至于建設崇靈教，拜龍教，全部都是爲了等到有一天，銀峰領失去‘帝國’這個直屬上級的壓制，可以一瞬間爆發出其他人難以想象的潛力，成爲可以左右泰拉的大勢力之一而準備。
亞德伯特以爲銀峰領已經準備的很充分了。現在，除卻那些有着第五能級的大勢力外，一般的第四能級小國和地方勢力，沒有一個可以勝過銀峰領。
時機早已成熟。
可‘那一天’真的到來時，亞德伯特還是感覺有些倉促——如果可以，他巴不得伊恩也進階第五能級，有了必勝的把握後再出手。
“不可能每次行動都必勝，哪怕是先知，看見勝率超過五成，就可以滿懷信心地去拼一把。”
看出了自己友人的疑惑，伊恩輕笑着搖頭：“米卡埃爾的進階對我來說，也是極有意義的，我雖然已經完全搞明白了以太真身的本質，但第四能級和第五能級之間的差距卻仍然不是很清楚。”
“有米卡埃爾的經驗，我進階第五能級才更有把握。”
“我相信你的計劃。”亞德伯特唯獨在這點上對伊恩有百分百的信心，他也不多說什麽，便打算直接前往虛境，調整銀峰領的泰拉之心計算中樞，爲接下來輔助米卡埃爾進階做準備。
亞德伯特離開後，伊恩看向米卡埃爾，面帶好奇：“你的‘頂座之血’呢？”
“沒有這個，第四能級想要進階第五能級，恐怕隻是最弱的那個檔次吧？”
說是這麽說，但伊恩其實就是想要知道，米卡埃爾手中的‘頂座之血’是否和始祖真龍與導師真龍遺骸中可能擁有的‘權限’有關。
四大龍王手中可能的确有始祖真龍的權限，但，那可是有五位始祖真龍啊！伊恩也沒察覺到有哪位龍王比其他龍王更高一檔，那代表的确有一位始祖真龍的權限遺留在星空。
有一世的自己前去尋找，但是沒有找到，如今想來，應該就是被米卡埃爾得到了。
“這‘頂座之血’，在我需要的時候就會出現。”
對此，米卡埃爾卻難得地賣了一次關子，他對擡起眉頭的伊恩笑着道：“好了，别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它真的隻會在我需要的時候才出現，仿佛有着自我意識……”
“你也見過那些遠古的真龍不是嗎？祂們殘留的力量，的确無法完全被我們掌握，我也是與祂達成了契約，才能得到祂的力量。”
雖然賣了關子，但米卡埃爾也承認了他的頂座之血源自于‘古老真龍’……也是，如若不是真龍的力量，這世間還有什麽能代替太陽神鳥原本的頂座之血，讓米卡埃爾進階第五能級？
“原來如此……”
而伊恩也是想起了異種研究院中的‘熾光懸星龍’，自己正是得到了對方的神髓，也擁有了一份‘頂座之血’，得以和老師留下的‘古龍心核’聯合，成爲他能成就第五能級的底氣。
事到如今，伊恩已經不需要從外獲取資源，隻要條件一到，就可以開始準備進階。而米卡埃爾的經驗，正是他條件的一部分。
“我明白了。”伊恩微微點頭：“針對你的輔助措施還需要準備一段時間，甚至需要好幾天，這段時間，你就好好保持狀态，我會爲你開放奧法道途的一部分機密資料。”
“雖然說速度越快越好好，不能讓阿克塞爾準備更多，但如果你的狀态不好，我們也絕無可能戰勝對方。”
“我沒有想過戰勝父親。”
米卡埃爾搖搖頭，說出了頗爲傷士氣的話。但他的下一句，便能聽出如鐵般的決心：“我從來都是爲了阻止他而行動，哪怕代價是我的生命。”
“……說實話。”
眉頭微皺，伊恩不解道：“你爲什麽這麽針對阿克塞爾？他歸根結底是你父親，哪怕是發了瘋要修改權泰拉人的心智，制作什麽心靈信标，但……對于你這個繼承者來說，這根本就不是需要付出生命爲代價去阻止的那種事情。”
“你隻要成爲第五能級，去和阿克塞爾談判，他應該就會放棄——我預見到的未來中，哪怕是你失敗了，阿克塞爾也沒有繼續計劃。我不确定這是阿克塞爾被你重創的結果，還是你叛逆本身就讓他心灰意冷，但我覺得，你大可不必這樣一心求死。”
“因爲這就是我的性格。我們的性格。我不會退縮，父親也不會。”
米卡埃爾轉過身，他背對着伊恩，平靜地說道：“伊恩，你難道就沒想過嗎？這種思維修改，靈魂修改的技術，最初是用在誰的身上？”
“我的父親或許不是一個好人，但他是真的一位好父親。隻是很可惜，很多自以爲是的‘好’，并非是真的好，尤其是對孩子本人而言，就是如此。”
“而且，即便他不是好人，他也不是那種不敢對自己動手的‘懦弱的壞人’。”
伊恩微微睜大眼睛，他突然想起了不久之前，巴敦侯爵曾經對他說過的那些話。
——阿克塞爾原本的性格并非如此，而是更加溫和，甚至有些懦弱的本性。
——皇子皇女的性格也發生了一些奇特的，反常的變化。
——皇長孫艾納那光明正大，善良到有點異常，乃至于有點根本不像是一個大勢力嫡系繼承者的性格。
一切的一切，聯合瑟塔爾皇室一直以來在精神乃至于靈魂方面的研究，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他改造了自己。他就是自己最初的試驗品。”
吐出一口氣，伊恩低聲說道：“他也改造了你們。追逐夢想，廣交好友的大皇子；野心勃勃，追逐自己真實所愛的大皇女嗎；還有你，既有決心，又有慈悲，憐憫世人，願意爲此而行的二皇子。”
“除此之外，就連埃倫夫人……她也爲了真愛而行，一開始是爲了愛人，後面是爲了孩子，堅定如一，始終沒有任何遲疑。”
“是了，我就說，瑟塔爾皇室的血脈再怎麽好，也不應該人人都這麽優秀，總該有點劣質品吧？原來如此，從一開始，你們就沒有‘弱小’和‘懦弱’的權利。”
“甚至，守土者阿克塞爾，自己都沒有‘迷茫’和‘遲疑’的權力。”
“是的。原本我也隻是認爲，這是父親爲了‘我們好’，而作出的某種改造。我再也不是我自己了，但現在的‘自我’，我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好。”
背對着伊恩，米卡埃爾緩緩說道：“但是，和你交流後，我卻明白，父親從一開始，就将自己，還有我們都當成了試驗品。”
“改造全泰拉人這一巨大社會實驗的試驗品。”
“原本最初，隻是爲了解決太陽神鳥血脈中的孤寂和被幽禁導緻的瘋狂……後面，就能讓皇帝像是皇帝，讓君王像是君王。”
“緊接着，便是‘夢想’‘野心’與‘決心’，還有其他的‘友情’‘真愛’與‘仁慈’……一種種特質，一種種心靈，可以天生就被鑲嵌在心中，鑲嵌在靈魂中，讓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我本以爲，這就是身爲皇室必須背負的責任和義務——擁有如此力量，我們又憑什麽有資格，去擁有自由塑造性格的權力？我們的瘋狂和憤怒都能毀滅世界，殺死數千萬乃至于數億人，我們就應該被這天生的約束壓制，被套上自我約束的枷鎖。”
“可現在，我的父親，卻打算将這枷鎖施加在所有人的身上。這枷鎖或許就是他的愛，他自認爲這就是對所有泰拉人最好的選擇，但并不是這樣的。”
“如同他對待他自己那樣。他并沒有成爲最好的自己，隻是成爲了一個……不是最成功的皇帝。”
說到這裏，米卡埃爾釋然地笑了起來：“伊恩，說句大實話，我不是爲了全人類而去挑戰我父親——可能父親施加在我身上的‘決心’‘仁慈’與‘憐憫’等特質讓我作出了這一選擇，但作爲第四能級，剔除一切影響，我還是想要這麽做。”
握緊拳頭，低下頭，米卡埃爾的聲音低沉且細微，幾近于喃喃自語：“我隻是覺得。”
“現在，就是拯救他（父親）的時候了。”
對于米卡埃爾的決心，伊恩沉默不語。
“改造，自我嗎？”
同樣一次又一次地改造自我，‘這一世的伊恩’不知爲何，腦海中浮現出了‘最初的伊恩’。
他的一生，他的憤怒，他的喜悅，他的愛憎，他的遺憾，他的幸福與絕望，他最後的決心與希望……
青色的十字星閃耀着。
指引之星大放光明，照徹了心中的所有晦暗。
“這或許并非是一件壞事……但果然。”
歎息着轉過身，伊恩忽然有些明白米卡埃爾的感受了：“的确，或許從一開始，我就沒有任何選擇。隻是作爲我自己，我并不排斥這樣的未來，甚至，我享受這種背負着什麽前進的感覺，隻因這很有趣。”
“我雖然是先知，但并非被宿命纏身，無法解脫的茫然者，而是命運的支配者。米卡埃爾，我希望你也是。”
“承你吉言，我相信我是。”
金發的太陽神鳥微微笑着。
天穹之上，濤濤光之洪流沖刷着世間。
很快，時間如光流淌，三天時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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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