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伊恩過河——雖然聽上去有些奇怪，但這就是卡洛斯如今的想法。
“我們可以學習這方面的經驗。”
如此給出最後的評價，卡洛斯道：“迪卡斯，保持對霞輝領以及‘崇靈教’的關注，他們的一舉一動，每一個決策我都要知曉——這是一次相當重要的社會實驗。”
“這麽多年來，我因爲大皇子之名被困在帝都，無法親手去實施，但借鑒他人經驗卻還是可以做的。”
【遵從您的意志】
鏡子彼端，迪卡斯子爵懷着敬意回複。
他之所以追随卡洛斯大皇子，除卻因爲對方可以爲他指引夢想彼方的道路外，對方這份誰都可以學習态度，以及追逐時代前沿的精神，都是他所向往，但難以模仿的。
此刻，卡洛斯緩緩閉上眼睛。
“又是一個夢想改變世界者嗎……永遠都感到欽佩，永遠都想要贊美。”
“可惜，能成功的人萬中無一，乃至于千百年來，一個都無。”
這一切對他而言并不難猜，伊恩的目的對于泰拉大陸上的其他貴族來說，或許都能算是‘新奇與無法理解’。
但對于伊奈迦二世的子嗣，瑟塔爾皇室而言，伊恩所作的一切，無非就是當年黑暴君想要做的事情的翻版。
隻是，規模更小，力度更弱，局限更大，進度更慢。
所以……
也更加安全，更加合适，更加平穩。
更容易成功。
但也僅僅是‘更容易’。
卡洛斯很清楚知曉，伊恩這位重視技術的遠視主義者，将會遇到什麽難題——人文社會的阻礙，古老傳統的抵制，人們自身欲望對秩序的反抗，以及升華者在适應新時代後，對新時代規則的再一次颠覆。
即便是伊恩極其聰明地使用宗教來緩解諸多矛盾，但假如不能将升華者也融入進這個體系，那麽無論什麽改變，最後都會收束回來。
但這并不重要。
阻止？警惕？
對于這種想法，卡洛斯簡直想笑。
有些時候，就是有一些皇室不能做，不能太快去做的事情，有太多事情想要盡快做完反而無法成功，改革就是如此……既然自己的弟弟支持伊恩去做這些改革，那麽他也沒必要去妨礙。
大家一起學才是正常。
而他，顯然學的更快。
“伊恩……你的夢想即便是我也一時間看不見盡頭，真有意思，就算是父親與弟弟也無法與你比拟……”
再次睜開雙眼，卡洛斯的雙眸中閃動着宛如日月般閃耀，又如海洋般浩瀚的明亮靈能光輝。
他平靜地自語：“當年的小弟不過是個夢火如凡人般渺小，沒有半點值得期待之點的凡俗，而在行走帝國歸來後，他的夢火卻明亮如驕陽。”
“而在與你交流後，他的光輝更甚……可我甚至卻看不見你夢火究竟有多明亮。”
“有意思，你們的共通點究竟在哪裏？”
“對了。”
想到這裏，卡洛斯在挂斷通訊前，詢問迪卡斯子爵最後一個問題：“伊恩在你離開前，還問了你什麽問題？無法理解的話也可以和我說，那未必是對你說的，而是借你之口，詢問我的問題。”
【有的，殿下】
而迪卡斯子爵想了想，回答道：【是有點敏感……銀峰男爵問我，他問……陛下還能活多久？】
【這個問題有點太敏感了，我沒敢回答，而他也沒有繼續追問】
卡洛斯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我懂了——真有意思啊，這個小家夥。”
笑着搖頭，卡洛斯感慨道：“他這話的意思，其實就是在問我……爲什麽父皇還活着，而且還沒有到壽盡的時候，我和米卡埃爾和阿萊格裏亞他們就已經開始競争起來……”
“這的确是一個好問題。伊恩抓住了如今帝國政局爲何如此怪異的本質。”
顯然，卡洛斯沒打算在這裏告訴迪卡斯子爵這個問題背後的答案，而子爵也非常知趣地告退，挂斷通訊。
大皇子靜靜地坐在鏡光之海穹頂的下方，俯瞰着帝都之下的諸城。
“其實但凡是有心人都能知曉這個答案……”
男人凝視着這個國家最菁華的一部分，輕聲自語：“千年來，瑟塔爾皇室的第五能級從未中斷，舊帝逝去，新帝登基，即便是祖父駕崩，也有父親迅速登上頂座，再鑄秩序。”
“第五能級的傳承……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也是最頑固的詛咒啊。”
發生在帝都的事情，并沒有直接影響到霞輝領，可大量來到領地并建立起合作渠道的各國商人，卻在短時間内改變了整個領地的精氣神。
别的不說，最簡單也是最大的改變隻有一件事。
“大人，咱們領地有錢了！”
自馬瑞斯上校申請的資金到位，一箱箱銀塔勒和珍貴的煉金基質被運送到霞輝領，瞬間砸暈了包括伊恩在内的所有人的頭。
作爲領地各種政務的實際負責人，從哈裏森港轉到霞輝領，過慣了苦日子的斯科特唯一的感想就是‘還真沒打過這麽富裕的仗！’。
什麽新農業大樓的建築材料，買！
什麽專業軍隊脫産計劃，練！
什麽煉金工坊全面升級，升！
糧食補助？發！雇傭工人的薪資？滿！工作加班費？全都給齊！
不扣扣索索，可以全力安排各種生産工作，開心的不僅僅是領地高層，更是整個領地中工作的所有人。
最近這段時間，整個霞輝領中的氣氛肉眼可見地喜慶，甚至就連煉金工坊裏面那群常年不出門的工匠技術人員，都因爲充裕的經費而感到驚愕。
亞德伯特還特意過來向伊恩彙報了進度——在有足夠材料和經費的情況下，他的研究很快就會出成果，讓伊恩放心。
伊恩何止是放心，他簡直就是舒心！
“有錢萬事和，無錢萬事哀啊。”
雖然幾乎可以說是一瞬間就花掉了四分之一火石集團送來的經費，但伊恩一點也不擔心——他剛剛就已經将一部分有關于煉金鍍劑的研究報告和樣本送給了馬瑞斯上校，令對方大喜過望，回去交任務也有更多功勞可拿，如此一來，不僅僅是他拿了錢開心，上校也能得到嘉獎，火石集團也會很清楚，兩個月後，伊恩絕對能給出他們想要的答案。
大家都很開心，這就是伊恩的力量。
但，也并非所有事情都是如此。
“大人。”
在向伊恩報喜後，斯科特提出了一個頗爲現實的問題：“之前和咱們簽訂了合作協議的薄綠商會訂單要優先完成，但之後其他小商會的訂單我們真的能全部吃下嗎？他們每一家要的不多，但加起來就是一個很龐大的數字了。”
“我們的煉金工坊還未完全升級，更不用說熟練工匠的數量也不多，假如這樣下去，二十四小時三班倒都未必能生産完！”
“這個不用擔心，我和故影已經研究了一套全新的生産流程，可以節約大量時間。”
而伊恩早就想過這點，他給出一本手寫版的生産手冊給自己的鐵之民副手，爲他講解道：“這是一套全新的流水生産線，而且精簡了不少工序，每一個人的工作都很簡單，隻要是有手的人，培訓一個星期也能保證完成。”
“但最重要的，其實就是如何進行正規的‘培訓’。”
說到這裏，伊恩嚴肅地拍了拍斯科特的肩膀：“這就是你最近這段時間最重要的任務——建立起一個正規的培訓學校，聘請老工人來爲新工人講課，快速培養出一批可以适應流水線生産的‘新工人’。”
“他們最開始可能隻會這麽一套手續，但學校會逐漸教導他們全套生産手續，在這過程中，他們就可以成爲更加正式的煉金工人，爲我們生産更多更複雜的商品。”
“倘若他們不學不練，那麽随着煉金工坊的産業變化，這群人就會逐漸被淘汰……雖然殘酷，但這是必要的。”
“就是一整套培養流程的起點，斯科特，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斯科特當然明白，作爲伊恩手下唯一一位自學還能成才的人，他敏銳地察覺到伊恩這一系列培育體系的重點。
用職業技術學院，培養一批掌握有簡單手藝的工人，在等這些工人掌握手藝有錢後，繼續培養他們掌握更高的手藝。
而想要掌握更加複雜的手藝，就要爲此去學習文字和其他知識，譬如數學銘文和一部分煉金知識……除非他們甘願一輩子就拿最簡單的工資，不然的話，他們總是要去學的。
——不學，就會被淘汰。
不僅僅是對斯科特，伊恩也将這一核心思想在會議上告知給了自己的核心班子。
“老大，我有學的！我最近已經可以閱讀報紙，讀懂一部分數學專有名詞了！”
以爲是在暗示自己的青潮一個激靈，當即就站立起身向伊恩彙報他的學習進度。
而伊恩瞥了他一眼，歎了口氣：“嗯嗯，做的真棒棒呢——但今天我要說的重點不是這個。”
“青潮，還有斯科特，你們的魔藥，我已經準備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