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冥府？”
亞德伯特眨了眨眼。
他有點沒反應過來。
泰拉的冥府神話并不發達，可能是因爲天墜之災失傳了一些傳說，如今民間更加常見的是‘天國地獄’這一體系，而絕大部分升華者都很清楚靈魂的最終歸宿是回歸自然循環。
除卻溯冥教團外，沒多少人對‘死後世界’感興趣——隻求一世舒心暢快，才是絕對的主流。
伊恩從年輕亡君手中接過那厚厚一沓的構思計算圖紙，掃視上面的思索和計算過程。
亞德伯特的思路，的确是依照伊恩最開始的思路優化而來。
最初，伊恩想的是，利用人造靈魂，聚集數量來激活靈械核心。
普通人的确無法像是第二能級第三能級那樣，激發靈械核心的主動進攻能力，但卻一樣可以催動源質靈能轉換，激發靈能護盾。
當然，最關鍵的點還是在于一個強大的‘能源爐心’……而這點其實是最好解決的。
無論是地脈爐，伊恩已經擁有的以太爐心技術，亦或是霞輝湖底部的那個‘幽晶引擎’都可以利用。
但這個思路的問題在于，想要激發靈能護盾，需要時間來彙聚足夠的人數。
對付天災還好說，譬如說大風暴，至少也會有一個小時左右的征兆，這段時間足夠本地居民聚集在關鍵避難所激活靈械核心。
但倘若是伊恩前往霞輝領的那種突襲，那普通人怎麽可能反應的過來？
一旦開戰，仍然會造成極大的死傷。
亞德伯特從一開始就看出這點，他敏銳地察覺到這個技術的潛力和弊端，故而嘗試利用現有的手段去将其彌補。
既然身體移動和反應的速度慢，跟不上升華者的突襲，那就不要身體了！
冥想法可以增幅靈魂的強度，一般的第二能級升華者也隻能在量方面取勝，再加上還有靈械核心的牽引與保護，完全可行。
既然如此，那麽幹脆就加強這方面的功能，讓人可以靈魂離體，魂遊物外！
靈魂在靈械核心的牽引下，速度幾乎可以達到近乎于瞬間移動的地步，隻要遭遇危險，就可以立即前往靈械核心處催動護盾激發。
這個思路顯然就比伊恩最開始構思的簡陋想法要完善的多。
一開始，伊恩也想要誇誇亞德伯特，但是随後，他就想到一件事。
——進入靈械核心後，靈魂可以在結束庇護後回歸身體……
但，護盾并非無所不能，仍然會有許多意外。
倘若身體在災劫中損毀了怎麽辦？
伊恩除非建立起配套的全民DNA儲存和方便快捷的克隆人培養系統，不然的話，這個靈魂就隻能呆在靈械核心中了。
而且，如果沒有鍛煉過的軀體支持，克隆人根本無法容納修行過冥想法者的靈魂——它的體内沒有足夠的源質和相關的靈質通道，靈魂進入其中隻會損耗自己，很快就會消亡，就和呆在外界一樣。
但問題來了。
——真的需要出去嗎？
伊恩自問自答：那當然是不需要的，呆在靈械核心内還能溫養靈魂，随便進入不合适的身體反而會導緻死亡。
——那麽，靈械核心究竟能儲存多少個靈魂？
如今伊恩還沒有将其制造出來，但預估的話，容納普通人幾萬十幾萬應該沒問題，構裝騎士上的靈械核心受限于移動戰争構裝的大小和爐心供能局限，并非是靈械核心這一技術本身的極限，就像是移動計算機和台式機的差距，安置在領地内的靈械核心肯定強度更大。
——失去身體的靈魂可以進入其中尋求庇護，那麽普通老死者的靈魂可以嗎？
當然可以，靈魂的壽命和肉體是另一個系統，老死者的靈魂消散隻是因爲肉體崩潰，沒有靈質支持，靈械核心可以代替肉體的一切供給。
——還有，靈械核心能庇護靈魂多久呢？
答案是，隻要能量足，就是無限。
越是自問自答，伊恩就越是震驚。
——人造靈魂，儲存靈魂的庇護所，足夠多的能源和長久維持的死後之地……
這就是……
由人締造的冥府！
“如果說，索林大公，是爲了近乎永恒地維持一個死後的世界，所以才去地心利用星球的熱能來創造地獄——那麽，亞德伯特你剛才提出的概念，就是在地表之上，建立一個臨時的‘冥府！’”
“而且，其中庇護的靈魂越多，靈械核心的護盾就越強……隻要抵達一定的數量級，超過三十萬，也就是阿瓦克領那邊的臨界點人口數後，甚至可以制造出亞空間……将靈械核心隐藏在亞空間迷宮中，又是一層庇護！”
激動地抓着亡君研究員的肩膀，伊恩察覺對方還有點茫然。
‘臨時冥府’除卻需要花費很多能量外幾乎沒有任何缺點。當然，對于絕大部分勢力來說，這就是最大的缺點。
這也怪不得對方，因爲除卻伊恩自己外，誰也不知道他手中有多少能源方面的技術，也就不可能朝着‘永續維持’這方面想。
“有，這麽厲害嗎？”
亞德伯特是很聰穎的人，他一開始沒搞清楚狀況，但現在卻反應過來，也不禁睜大了眼睛：“是，是啊——這是遠比索林大公更好的手法！而且不需要完全的亡君，是人們自發構築的庇護所！”
——還擱這惦記你那索林大公呢？老東西早就該退環境啦。
伊恩心中吐槽，但也知道對方惦記才正常，亡君研究員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氣，要證明自己昔日甲方的路線錯誤。
不過，說實話，也頗有些奇妙。
亞德伯特這個人，每次都是爲了自己一個稱不上有多宏大的想法，創造出遠遠勝過他想法本身所需的結果。
就好比這一次——他隻是想要找出一個更好更快保護普通人靈魂的方法，結果卻締造出了人造冥府的雛形。
亡君與人造靈魂也都是如此，他最開始隻是單純的完成索林大公發下的任務罷了。
隻能說，亞德伯特的天分當真不可思議，也難怪索林大公如此看重他，甚至将自己所有的伊奈迦遺産都傾囊相授。
當然，人造冥府技術，如今隻是雛形中的雛形，隻能說剛剛新建了文件夾，寫了兩份PPT。
還有許多技術難點需要突破。
譬如說，如何調整冥想法，如何制造出靈械核心，還有如何使用人工智能來加快普通人的反應速度——譬如說使用人工智能監控周邊情況，等到有人突襲時就立刻使用靈能網絡通知所有人，加快庇護所升起護盾的速度。
總的來說，需要解決的問題很多。
而最重要的是……
“伊恩，我還需要經費。”
亞德伯特認真地看着伊恩：“上次批的兩千塔勒已經用的差不多了，靈械核心即便是小型化的實驗版本，原材料也要五百塔勒以上，考慮到實驗損耗和試錯……五千五百塔勒是必須的。”
“好。不過需要等一下。”
伊恩表面上面不改色，實際上心中已經難繃——五千五百塔勒，實際上并不多，帝都一套房子都要三倍這個的價格呢，别的不說，最近霞輝領大規模基建一共也花了接近七千塔勒了。
但伊恩自己也是研究員，他很清楚亞德伯特這五千五百塔勒的意思……這隻是第一階段的實驗經費，接下來最起碼還有三四個階段需要持續不斷地燒錢，最後才能出成果！
更不用說，還有其他項目的經費也都是獨立的。
果不其然，接下來亞德伯特又老老實實地報表，将‘人工智能’‘人造靈魂實用化’等技術的開發經費報上來，這下總經費需求就超過一萬塔勒大關了。
看着亞德伯特那一臉期待的表情，伊恩怎麽可能說出‘沒錢啦！真沒錢啦！’的話？
他隻能一臉冷靜地點頭：“都交給我。”
不得不說，亞德伯特是會給人驚喜的男人，無論是技術研發的進度還是要經費的力度都是如此。
“我從上頭和其他人那裏騙經費，然後給自己手下的研究員發經費……這就是帝國中層貴族的日常嗎？”
離開煉金實驗室後，伊恩搖頭歎息：“算了，至少亞德伯特不會騙經費——換我，這麽多項目，前後不給我十幾萬塔勒，我第一階段都不會做完！”
這還真不是伊恩獅子大開口——别的不說，單單就是人工智能方面的問題，帝國的研究經費肯定就超過數百萬塔勒，這還隻是初步，日後的逐步改進又是一大筆錢。
要不是伊恩将最花錢的那一部分技術白嫖過來，以霞輝領的底子根本想都别想！
“招商引資，勢在必行。”
回到領主府，伊恩想了想，決定還是給自己認識的人都聯絡一下：“巴敦侯爵，火石集團，鉑銥工坊，二皇子以及妖精他們……有合作意向的全都聯系一遍。”
“山民雖然窮，但也算是一個大市場，在這個時節，相信會有人願意開拓一下新市場的。”
如今霞輝領除卻傳統的‘靈能滋補提取液’外，還多出了不少有競争力的産品。
前段時間，伊恩已經用鉑銥工坊的渠道，将充能步槍與磁暴發生器的專利提交，火石集團對這些産品非常感興趣。
而巴敦侯爵則是對伊恩想要發展的新式農業種植相當看好，當然，也可能是隻是單純針對伊恩本人的投資，但對于伊恩這個完美完成了他所有任務的功臣，他肯定不會吝啬錢财。
最重要的是，伊恩有軍隊編制身份。
實在不行，他還可以要一筆軍饷——擊潰了構裝騎士的功勳部隊，要點軍費而已，巴敦侯爵還能不給？。
而通過桦黯那方面聯系的妖精，主要是針對南海大迷宮那邊的妖精巢穴，作爲迷宮之主，伊恩相信自己有不少東西可以和對方聊。
隻有二皇子，伊恩寫的信内容就是純純地‘打錢’。
沒錢萬世難行，煉金研究也做不出結果，隻要二皇子還看重自己‘伊奈迦煉金技藝的繼承者’這一身份，他這位如今西境主戰線負責人肯定會找點借口給自己打點錢——當然，必須是合理的借口，這點是帝國的規矩。
有關系和渠道，投資肯定會有，正好也能加速霞輝城各産業的正規化。
隻是，可能還是不夠。
“帝國内部的投資意向就這麽多。”
第二天，當伊恩召開霞輝領管理層會議時，他指着地圖對斯科特青潮和法爾等人道：“想再多，最起碼咱們得把峽口區的煉金園區建起來，打響名氣才行——但國外卻不一樣，飛焰地和帝國正在打仗，可不代表其他勢力也在閑着，七城聯盟和學識之都就在飛焰地旁邊，遠岸島也在蠢蠢欲動。”
“更不用說迦南摩爾和我們帝國是名義上的盟友，他們最近賣物資賣的盆滿缽滿，也有相當廉價的原材料，這就是重點。”
“想要快速發展，就得從哈裏森港的那些跨國船隊入手。”
伊恩定下發展基調，領地内部自然不會有其他意見。
時間流淌，發展期間，也有一些雜事。
當位于東部大平原的依森嘉德收到伊恩送過去的‘地熔蛇椎骨’，高興地直接和伊恩跨省通訊——伊恩原本還在奇怪，對于埃倫家族的小少爺，皇女之子來說，一個第三能級的魔獸素材有應該沒這麽貴重。
但當他知道，這大概算是埃倫第一次收到母親老師之外，‘朋友的禮物’時，才不禁歎了口氣。
——有些人不缺錢，就是缺朋友。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而在和伊恩聊過後，依森嘉德也告訴伊恩一個好消息：因爲伊恩之前有關于‘獨眼巨人’的铠裝設計引起衆人關注，而以伊恩在鉑銥工坊的實驗室的名義發表的幾篇煉金論文也得到帝都一衆煉金術師的看好，如今鉑銥工坊内部，已經沒有人敢于質疑伊恩和他的專業性了。
事到如今，依森嘉德已經完全坐穩了自己南境理事的職位，部門内的員工也都非常聽話，被他完全掌握……這基本上都可以說是伊恩的功勞。
而伊恩告訴依森嘉德，這是應該的，他們本就是互幫互助的盟友關系，依森發展的越好，他日後也能得到更多的好處。
别的不說，鉑銥工坊的内部價煉金基質，正是最近這段時間霞輝領沒有因爲大規模煉金生産而資金崩潰的原因。
依森打算在東境再待一段時間，反正對于他這種有錢人來說，在哪裏做實驗都一樣。
除此之外，在過來看了眼希歐的龍巢後，安法也打算回迦南摩爾。
這位綠發的精靈學者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資料，或者說，他的本體應該和希歐有類似的問題，都因爲龍血亦或是其他的毒素有着病痛。
雙方算是病友，所以才聊的這麽合得來。
知曉聖山的治療淨化程度真的有用，還得到了龍神的大地治愈秘術，對于安法來說，無論是從自己還是從迦南摩爾拜龍教方面，他都收獲頗豐。
“不久之後，你我還會再見。”
離開前，這位精靈優雅地向伊恩告别：“再見之地，或許便是半月湖——拜龍教與帝國和迦南摩爾的合作協商已經進入最後階段，年内估計就會展開對半月湖地下空腔的探索。”
“而在那之後，我也會再次回到南嶺。”
“我也很期待。”
伊恩對安法的觀感很好，對方爲人處世一絲不苟，而且非常聰明，很多話不用說明白雙方就能互相理解。
而且，正是安法的渠道，讓霞輝領可以用平價甚至是廉價購入大量迦南摩爾的糧果糧食，不然的話，這個冬天不知道要餓死多少山民，就連霞輝領的糧食儲備都會捉襟見肘。
雖然安法自己總是自謙‘此事不值一提’，但實際上，這位精靈對霞輝領的發展幫助絕不遜色于任何人。
根據伊恩在瑙曼城的消息，安法的離開，和橡木大師的離開是同一時間。
看來，橡木大師名義上是過來捕捉南嶺拜龍教的成員，實際上，恐怕是安法背後家族派過來保駕護航的。
朋友離開，日子繼續過。
戰争結束，霞輝領進入高速發展期。
不少山民部落需要重建，糧食缺乏，數個月後的春耕也需要提前準備，這需要大量工具和材料，而霞輝領完全可以供給。
大批大批工具，肥料和加工過的磚石；一箱箱糖與一車車的糧食自各地彙總到霞輝領，然後各式各樣的商隊出發，将這些貨物從霞輝領送入拜森山脈深處。
山民沒有多少塔勒，但是有其他物資：礦石，草藥，魔獸素材……這些都是硬通貨。
這些物資，霞輝領自己是消化不了所有的，故而又将其轉賣給瑙曼城周邊的煉金工坊，得到現金，繼續基礎建設與商業活動。
當然，伊恩也不是單純地吸血山民，他也在爲山民的發展做計劃。
說白了很簡答：發揮區位優勢，發展特色産業。
拜森山脈内部，真的不适合農耕，即便是有三個山間盆地，有着河畔地等優良耕區，但想要讓山民将糧食自給自足，還是隻能指望新技術。
所以，隻有礦物。
在這個時代，有着大量未受過教育低端人口的領地想要得到發展資金，隻能依靠賣資源起家。
而山民恰好坐擁拜森山脈的大量礦場，這不得不說是一件幸事。
但是，他們卻沒有現代化的采礦技術，耗費十分力，未必能得三分利。
這是過去帝國的一種限制，而現在，因爲巴敦侯爵的活動，限制被打開。
伊恩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恰好，羅蘭從落星丘陵那邊帶來的好幾位矮人師兄弟裏面，就有一位是相關領域的專業人員，雖然矮人都會采礦都是鐵匠這點是泰拉的種族偏見，但也不得不說，這個世界最好的礦業工作人員全部都是矮人。
在這位專業人員的指導下，山民很快就确定好了相關的采礦規章制度，而霞輝領也在加班加點地生産相關的機械設備——數百年來，這大概是山民頭一次能用上煉金軌道和礦車來運輸礦石，而不是用人力将礦石搬運出來。
時間很快就到了一月末。
在這段時間中，伊恩再一次感受到了霞輝領這個‘男爵領’的不足——人口和人才實在是太少。
除卻老法爾和羅蘭外，伊恩并沒有在霞輝領中找到其他可堪大用的人才，而老法爾和羅蘭實際上也不是本地培養的，他們都是外地歸來的‘留學者’。
這也就是邊疆貴族爲什麽幾代人都未必能發展出什麽事業的原因所在：真正的尖端技術人員都會被帝都亦或是其他幾個大城市虹吸留住，邊疆地區既沒有研究條件，也沒有資金支持，學術氛圍更是一塌糊塗。
呆在這種地方，自己會逐漸與業界前沿脫節。
除非本地貴族自己學成了專業人員，和伊恩一樣，自己親手負責改革建設的一切事項，不然幾十年也未必能改變些什麽。
這方面的問題，伊恩隻能嘗試再打響一點自己的名頭，弄出點什麽大發現大發明，吸引人才過來，不然的話就是無解。
而想要自己培養，需要的是時間——就連他自己，也花了四五年來學習整個煉金銘文體系。
而人口倒是好解決一些……無論是從山民内吸引一些想要來‘聖地’工作，爲龍神使者服務的勞動力，亦或是接受那些因爲糧災缺少糧食的西境難民，都是好辦法。
隻要做好審核與培訓工作，他們很快就能加入如今熱火朝天的霞輝領大發展。
當然，問題有，收獲也有。
除卻處理各種領地事宜，正在優化鋼之領主的伊恩，從前來彙報的斯科特處得到了兩個好消息。
第一個：在一位土系升華者和專業施工隊加班加點的辛勤工作下，霞輝湖旁的第一棟‘水培農場樓’已經建好了骨架，正在等他過去視察，确定關鍵結構沒有問題，就可以優化細節，加速其他水培農場樓的建造。
第二個：泰摩·迪卡斯子爵在南嶺逛了一圈，等了好幾個帝都的新消息後，帶着帝都的封賞，獎勵和一整支支援車隊來了。
與之同行的，還有好幾位不同商隊的負責人，
他們都是被伊恩最近的名氣吸引來，想要考察投資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