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很多漏洞，但隻要把這個消息放出去，無論其他山民信不信，他們都會知道我有龍化器官——如此一來，我的白之民身份和帝國人身份就被沖淡了，任何想要指責我是外人的人，都必須思考一個可能性。”
“那就是，假如我祖上真的有哪怕是那麽一絲山民血脈該怎麽辦？”
坐在會議桌的靠椅上，伊恩平靜地對自己的夥伴們講述自己的計劃：“實際上，他們根本不可能分出來——山民聽上去好聽，實際上就是一群金之民和鐵之民，還有少部分赤之民和白之民，就連亞人都有，他們本質上就是祖上有龍神庇護的一群人類，和帝國人沒有任何血緣方面的不同。”
“倒不如說，有龍血的我，本來就比他們更加貼近‘龍神’……所有山民都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們不會質疑，至少不會非要反駁我的說法。”
來到會議廳内商議的人不多，還是斯科特青潮和亞德伯特三人，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會議室也隻會有這四個人。
勝利兩日後，結束戰後的整備，衆人也開始真正意義上的讨論起領地未來的發展方向與策略。
“所以說。”
亞德伯特是真正的乖寶寶，他有點沒搞清楚狀況：“伊恩你是真的有龍血……你怎麽确定這龍血不是來自龍神呢？”
好問題，如果伊恩不是知道自己的以太結晶手臂是怎麽出現的話，他恐怕也沒辦法證明自己不是龍神繼承人——亞德伯特這個問題簡直精髓了，其他人都在想伊恩怎麽證明自己是龍神繼承人，而他另辟蹊徑，反過來詢問伊恩憑什麽不是。
是啊，其他人有證據嗎？
答案都沒有。
“那我就是。”
雖然心中吐槽，但伊恩表面上不露任何破綻：“反正血統這種東西不值錢，真正值錢的是升華血脈——但那玩意我不是已經有了嗎？所以都是小事。”
“斯科特，你安排一部分人去雇傭吟遊詩人，讓他們編寫一些傳頌我戰勝山民的詩歌，記得強調我有龍血的部分。”
囑咐完宣傳方面的工作後，伊恩敲了敲桌子：“雖然明年春天前，敵人基本不可能來進攻我們，但隻要飛焰地和帝國的戰争不結束，南嶺就始終會遭受威脅。新部隊的訓練要提上日程。”
“我們必須總結一下這次戰鬥能吸取到的經驗教訓，爲未來的新部隊教育做準備……歸根結底，仗是人打的。”
“是啊。”青潮認真點頭，但他的話卻簡單得像是小學生：“畢竟武器也需要人去操作嘛——武器裝備再好，人不怎麽樣，那群山民不就是典型？”
“而且，假如心理素質不行的話，人很容易就會吓破膽……老大，伱能多提供一點恐懼藥劑嗎？感覺隻要多用藥劑，把人練得天不怕地不怕，什麽仗都能打！”
“……在你當指揮官前，我一定會把你教育成起碼有博士文憑的級别。我保證，不然太丢人了。”
伊恩差點被青潮哽的說不出話來，他也不能說青潮說的不對，但對方所有的想法和感想淺顯無比：“我要的是有腦子有智慧的職業軍人，不是你說的沒腦子怕都不會的瘋子——隻靠肌肉，遇到弱的敵人也就罷了，遇到強的敵人不是一觸即潰？”
“我已經學會識字了……”青潮頗爲委屈地身體後仰，委頓在椅子上。
“我明白了。”
而亞德伯特似乎有點聽明白伊恩的意思：“的确，很多民兵根本不會注意戰術角度，如果不是山民也同樣沒什麽經驗的話，他們稍微露頭，就會被敵方火力集火。”
“這方面的戰鬥經驗，的确需要傳下去，可以少死不少人。”
而斯科特若有所思，認真道：“我明白了，大人您的意思是，我們要建設一個專門的士兵，乃至于軍官培養程序。”
“青潮和故影先生說的都沒錯——我們得保證士兵的基礎素質，避免怯戰拒戰的現象……這次我在指揮的時候就發現，有些位置靠前的部隊，在敵人發射火炮時就已經開始恐懼地想要逃跑，假如山民部隊真的跑過來進攻陣地，他們絕對會直接逃跑。”
“我也正是因爲注意到了這點，認爲他們根本沒有出城打進攻戰的能力，所以才一直要求守城的。”
說到這裏，衆人間指揮經驗最多的他不禁有些感慨：“當初在哈裏森港，我指揮護衛隊和土著戰鬥時候就發現，有些人比起攻擊敵人，更敢于攻擊自己人，誰在危險的時候妨礙他逃跑，他就攻擊誰。”
“當然，這種人死的比較快，真正有問題的是那些無組織無紀律，自作聰明的人——他們會自以爲找到一個合适的時機，然後盲目開戰，盲目驚擾目标，在不該進攻的時候進攻，集火打成添油，伏擊打成遭遇，甚至反被人包圍……因爲這種人，好幾次精心準備的戰術瞬間毀于一旦！”
“甚至有一種人，他們覺得誰都要搶他們的功勞，所以隐瞞重要情報不報，憑空耽誤戰機——聽上去很不可思議，但是他們的數量當真不少！”
“可因爲募兵制度，我們無法保證兵源的質量，至少這些人好歹還敢去戰鬥，根本沒得挑！”
說到這裏時，斯科特這個好脾氣的人都有些咬牙切齒：“當然，還有最可怕的一種人——他們是真的蠢，所以根本聽不懂我們的戰術布置！”
“前面還能治，後面真的治不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青潮，讓這位海裔劍士不安地坐直身體：“怎麽？看我幹什麽？我的确沒想過這麽多，但還是能聽懂戰術的好不好！”
“沒事。”伊恩安慰道：“你是天才，我可以确定。”
斯科特總結的很好，沒有經過職業培訓的軍人就是有一大堆問題，上面說的這些其實都還算好，真正的**和兵匪在泰拉也不少，那種東西才是任何部隊都必須要杜絕的存在。
“從傭兵裏面找一些經驗豐富的人，委任他們當教官，總結他們的經驗，編寫成冊。”
伊恩将衆人給出的建議都總結出來，提煉成總綱，就連青潮說的也寫了進去——對方說的的确沒錯，隻是後面給的建議太離譜：“說實話，教官并不難找，哈裏森港來的那些傭兵一個個都有十五年以上的戰鬥經驗，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大堆東西可以教，隻要給足價錢，他們并不介意傳授這些經驗。”
“現在領地内，缺少的其實是那些‘文職工作人員’……譬如說稅官與一個個種植園的管事。”
“咦。”
聽到這裏，斯科特心中一動，他理解了伊恩的話外之意：“難道說，大人您要清退所有萊安男爵時期的稅官……”
稅官在泰拉這邊可不是什麽小官，基本上可以說是領主的親信，沒點身份地位基本上是不配當的，有不少小貴族在爲大貴族服務時，基本上都是當管事和稅官。
“那當然。”
伊恩語氣平淡，仿佛說的根本不是決定幾十個重要崗位人員的去留問題：“這些稅官盤根接錯，每個都是萊安領本地有些實力的家族和大人物安插進去的，平時偷稅漏稅都是常态，甚至經常侵吞領地資産。”
“萊安男爵自己不管這些事，隻要沒人幹擾他進行複生實驗就行，但我不一樣，我要做的事情需要許多錢，稅務方面必須清晰可靠，這種情況必須被根絕。”
和飛焰地一方估計的，伊恩可能會迅速征兵，通過繳獲的武器裝備武裝出一批近千人的精銳民兵不同，伊恩并不着急擴軍。
他的想法，最多就是将現有的兩百多名民兵與八十名傭兵再訓練一遍，額外再招募兩百人的預備隊，維持一個大隊（500人）左右的規模，但這支大隊一定要令行禁止，精銳到能進行各種戰術任務。
一切以财政優先。
萊安領失去領主後又遭遇山民占領，如今财政極端混亂，稅也很久沒有收上來，伊恩接下來要做的農業改革和煉金工業發展也需要大量塔勒，财政問題才是後續一切發展的起點，不把錢袋子收攏，總不可能全靠伊恩一個人的研究經費來發展領地吧？
萊安城這麽好的地方，應該成爲伊恩的助力，而不是伊恩自己賣血才能讓它緩步向前。
“首先解決稅務方面的财政問題，然後清點人口，統計莊園和種植園數量，爲接下來的農業改革做準備，而農業改革是煉金工業發展的前奏，我們需要大量原材料和塔勒，萊安城原本的支柱産業就是煉金原材料，這點完全可以自産自銷，打牢根基才能大步向前。”
伊恩說的很清晰，在場的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思路：“除卻原材料外，煉金工業問題主要在于能源，這方面我稍後會和故影聊一聊，畢竟無論是光棱系統還是磁暴系統，都需要大量能源才能發展，也算是側面強化領地的防禦力量。”
“然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教育。先從成人技術教育做起，慢慢過渡到全民義務教育。”
“好像聽過？”
亞德伯特感覺這個詞彙很熟悉，他下意識地說道：“那不是先帝和現在陛下的政策嗎？我記得結果似乎不太好……”
“先帝根本不懂教育。或者說，他懂，但是他所在的那個時代不允許。”
伊恩毫不猶豫地說道：“強制全員義務教育應該是最後一步，在這一步之前，我們首先得讓領地内的民衆能吃得飽飯，不需要小孩子的勞動力——這點萊安城的條件很好，足夠富裕，所以這裏識字率高，但領地内的其他城鎮就不一定了，所以我們才需要清點整個領地的人口，确定領地情況再制定政策。”
“在全員義務教育之前，我們得先開設成人技術教育——這教育必須和接下來的農業改革息息相關，日後參與成人技術培訓的人将優先錄用。”
“這一點是爲了保證‘受教育者有穩定的上升渠道’，讀書學習知識花了時間，我們必須保證他們花費的‘代價’有相應的‘回報’。”
“得讓領民嘗到甜頭，他們才會願意投入‘孩子’這一最重要的資産給我們，讓我們可以鑄就通向未來的道路。”
伊恩的語氣平靜，用詞卻冰冷乃至于無情：“沒有受過教育的領民隻是工具，隻會被我這種領主随意擺布，根本無法認知到自己的命運。”
“我們需要的是真正的‘自己人’——能夠理解我的想法，我的政策，即便不支持，但也知道爲什麽我要作出這種決定的‘人’。”
“隻有這種人才具備力量，可以讓一個制度，一個秩序前進。”
所有人都沉默了。
所有人，包括亞德伯特在内，在此刻才突然發現一件事。
——他們，似乎根本不知道伊恩究竟要做什麽。
爲什麽伊恩要那麽堅決地外出遊曆，前往帝都？
爲什麽伊恩去過帝都，見識過更大的世界後，就又堅決地回到南嶺？
他爲什麽似乎從一開始就做好了全部的計劃，隻是等到自己真的有另一個領地後才開始實踐？
而他這麽辛苦，這麽努力的規劃……爲的究竟是什麽？
錢？不像。
力量？那留在帝都，亦或是跟着埃倫家族亦或是二皇子不好嗎？
權力同理，這和前者其實是一回事。
“……伊恩。”
咽了口口水，這位亡君聲音甚至有點顫抖：“你……究竟想要幹什麽？一個領主可不需要做這麽多事……你簡直就像是……”
簡直就像是那個締造地獄的索林大公一樣……
而白發少年轉過頭，他看向亞德伯特，微微一笑。
“這個世界的地獄太多了，我不想要同流合污。”伊恩平靜道：“故影，你我已經見過了好幾個地獄——甚至地獄就在我們的身邊，那裏漆黑黯淡，熾熱可怖，看不見太陽也看不見星星。”
“不談這些。”
他轉過頭，看向沉默不語的藍發劍士：“青潮，你也是——你難道就支持鲸歌崖的政策嗎？你難道覺得發生在你父親和其他鲸歌崖老兵身上的事情就合理嗎？我要建設的秩序裏面不會發生那種事。”
“當然不。”青潮嘟囔：“所以我想成大人物，或者跟着大人物，至少這點起碼還能有點公平可言……好吧，或許是不公平。”
伊恩輕笑一聲，他看向鐵之民：“而斯科特，你是普通人，所以你才明白，一個普通人成爲你現在這樣的人有多麽困難，不是嗎？假如我不存在的話，假如我沒有引導你的話，你希望你的孩子生活在這樣的世界嗎？”
“不……”鐵之民喃喃自語：“是啊……我真不願意，在哈裏森港渾渾噩噩地過一輩子，沒有希望的活着……”
“既然如此。”
凝視着少年的亡君看見，在那雙青色的瞳中，燃起了明亮的火光，源自于靈魂最深邃之處的光輝。
那是青色的星辰，一雙青色的太陽……緩緩震蕩的心光體，帶着熾熱的渴望。
它正在逐漸成型……引導着人們看向未來。
一個更加高遠的圖景，引領夢想的成型。
而現實中，伊恩平靜道：“我們何不去建設一個天國呢？”
“反正這個世界，很多事情都已經這麽糟糕了，爲什麽不去試一試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