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時間，伊恩還以爲自己看見了映光修女——但很快，随着龍女的虛影逐漸凝視，無人機中的畫面逐漸清晰，他就明白，對方并非是自己認識的那位懷光修女。
但也的确給予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在黯淡的月光之下，伊恩看見了一個‘幻影’。用學術一點的說法來說，就是‘虛境投影’。
是的，在銀色芯片中，這種幻影被稱之爲虛境投影，而它本質上，是生物靈魂投射在虛境中，并再次倒映回現實世界的一個剪影……雖然聽上去拐了兩次，但實際上，它具備實在的力量，甚至因爲虛境本身的變化，虛境投影的力量甚至可能比原身更加強大。
但真正令伊恩與特雷斯驚訝的，其實是這虛境投影的容貌。
在月光的照耀中，一個身穿鱗甲的龍人少女正在草原中緩緩向前行走，她有一頭如同流焰般的火紅長發，瀑布般垂下，越過白皙的脖頸，修長的腰肢與雪白色的雙足，直抵大地，燃起一層層半透明的靈能光焰。
這龍人少女容貌極美，有着一雙純金色的雙瞳，她神情帶着一絲茫然與好奇，環視着周邊的世界，看上去相當柔弱可愛——但她的眉目之間透露出一種本能的高傲，而那貼身的鱗甲固然襯托出了少女纖細的腰肢，但上面密密麻麻的龍鱗釘刺卻代表她并不好接近。
至于身後的那條不斷晃蕩，宛如由諸多畸形骨節虬結而成的刃尾，更是證明了這點。
——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生物。
無論是伊恩還是特雷斯，心中第一時間閃過的，都是這般想法。
尤其是對方頭頂的龍角。畸形，怪異，燃燒着一團半透明的猩紅色靈能之火，就像是被雷劈過的融熔天線，被啃噬過的血珊瑚，帶着一種殘缺的扭曲感，令人感覺不安的同時，也給予人一種别樣的危險之美。
“這個幻影的力量有第三能級巅峰……基本上是在野外徘徊的幻影中最強的那個。”
特雷斯看見龍女下方的描述時，不禁輕聲自語：“她的靈能火焰并非是火，而是一種純粹的精神力量制造出的‘毒’，能讓接觸者麻痹，癱瘓，喪失神智，甚至出現記憶錯亂——現在還有幾位受害者正在接受搶救。”
“好就好在她基本不殺人，除非遭受主動攻擊，不然的話，最多也就是被燒昏迷而已。”
而伊恩心中的愕然，卻并非是因爲其他原因。
而是因爲這龍女的長相。
“這不就是安法嗎？當然，是女性化安法……等等，這豈不是說，這就是希歐？！”
絕美的龍人少女說起長相，非常像是安法的孿生妹妹，尤其是那雙精靈的金眸，帶着一股天真的稚氣，但頭發和身材卻有着一部分龍人和山民的特征，總的來說，最專業的種族學者一眼看過去能看出好幾種特征。
但伊恩除卻因爲長相這點而驚訝外，心也不禁沉了下來：“我知道，希歐的龍魂被飛焰地拘束，換而言之，希歐其實就在阿瓦克地區的實驗室中。”
“而現在，該地區的幻影異象中，也出現了希歐——我是否能推測，這個地區内的所有幻影，本質上都是實驗室中囚禁的靈魂于虛境的投影？”
這并非不可能，甚至可以說，就是真相！
“我們需要繞開這些幻影魔物。”
特雷斯如此道，并不是慫了，隻是普通的正常考量：“先在外面捕獲一頭普通的幻影，完成你的任務後，我們再慢慢地深入……”
完成米卡埃爾殿下的任務。這是他沒有說出來的話，而伊恩微微點頭：“第三能級巅峰的幻影都出現，這實驗室核心肯定有第四能級的存在，我們不能太過引人矚目……這樣，先放無人機，我們偵測一片地區就向前走一步，這樣最穩妥。”
雖然探索的速度最慢，很容易被其他小隊落下進度，但無論是特雷斯還是伊恩都沒打算在單純的探索方面拿功勞——完成他們自己的任務才是最重要的。
履帶越野車在阿瓦克地區的曠野中飛馳，掀起塵埃，原本夏日生機勃勃的田野如今變得荒蕪而蕭索，昔日生活在此地的居民不是早就逃離此地，就是被漫步的畸變魔獸和幻影殺戮，變成屍體。
如今，伊恩他們所在的車輛路過一片昔日的村莊，此地空曠而破敗，滿是被猛獸襲擊的痕迹，地面上褐紅色的血迹，殘缺的屍體和已經焦黑的房屋無一不證明這裏曾經發生過一場慘案，蒼涼的氣息令妖精們也都難得地嚴肅起來。
越野車的速度不快，随時都在使用無人機偵測前方的危機，按照這個速度，他們大概可以在天亮前抵達阿瓦克地區的核心區，也就是子爵府邸，疑似實驗室處的丘陵地帶。
伊恩也在不斷地收集有關于此地異常靈能波動的資料。
以銀色芯片的反饋來看，如今發生在阿瓦克地區的靈能異常，本質上是一個巨大的虛境儀式。
這個儀式曾經被記載于《深淵祭祀文》一書中，其名爲‘緘默深淵’，其名源自于千年前失落時代的一次大規模虛境異變。
那時，延疆之國還未一統，在靠近放逐之地——那時還不叫放逐之地，而是名爲極寒群森——的地域中，有一個天生靈能過人的孩童降生，卻被本地的部落作爲祭品獻祭給了嚴寒之冬。
他的死亡，死前極端憎恨的怨恨與痛苦，勾連了極寒群森中所有生物對寒冬的恐懼，形成了一場發生在虛境的大雪崩。
一塊虛境碎片崩塌，亦或是說聯通了現實世界。
一瞬間，整個極寒群森都被虛境籠罩了，裏面充斥着極度的靈能冰寒，張開口就會被凍掉舌頭，所有人都隻能保持緘默，而徘徊在其中的，諸多生靈不滅的怨恨與痛苦迄今爲止還在扭曲那片時空，令群森中多出了一片時不時會突然顯現，吞噬所有人的放逐之地。
不到第三能級，隻要進入其中，即便是升華者也難以幸存，不得複還。
而這一次，雖然比不上放逐之地那邊的虛境崩塌，但伊恩感受到了一股不妙的味道：“假如說，那群瘋子，就是打算依靠百萬人級的死亡産生的痛苦和絕望，人工進行一次虛境崩塌……那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什麽？”
伊恩不相信，單純地複刻一次‘緘默深淵’有什麽意義，對方絕對是想要借此掌握一些更加深刻的資訊……
而且，他也明白，爲什麽希歐早就被視作目标，制作陷阱捕獲了。
因爲希歐是畸龍。
他亦或是她，乃至于祂，本體難以行動，被困縛于龍巢中，始終無法離開。
漫長時光中的恐懼和茫然，潛藏于心中，對自己身軀的怨恨與不甘，便是啓動‘緘默深淵’最好的祭品。
而且……
“緘默深淵一旦展開，就證明核心區域已經被虛境的碎片籠罩，隻是看其最終能擴展至多大而已……換而言之，我們的目标，阿瓦克地區的實驗室，如今很可能已經被虛境籠罩了!”
伊恩将這個猜測告訴給了也同樣正在操控儀器，收集虛境數據的桦黯和墨風。
兩隻妖精登時睜大了眼睛，她們對視一眼，顯然非常驚訝：“他們要制造虛境重合區？而且已經成功了？”
“天啊，我還以爲是制造出了一個巨型的虛境靈能實體，他們搞這麽大陣仗，想要召喚某個虛境機神呢——沒想到居然是讓虛境碎片崩塌至現實世界！”
妖精們也的确掌握了一部分數據，并且看出了些許端倪。
但正如同伊恩之前所想，隻要猜錯開頭，後面的答案就不可能正确——虛境中有太多可能，征兆也過于複雜，很難完全預見。
如果伊恩不是開挂，也很難看出來這點。
“是的，正因爲這一片區域已經開始逐漸與虛境重合，所以那些‘幻影’，也就是虛境投影才會出現地如此頻繁！”
伊恩猜測道，他既是和妖精探讨，也是将這個消息告知給肯定在一旁聽着的米卡埃爾：“但絕不可能是虛境機神——索林大公這麽多年一直都在遷出自己境内的人口，難民潮已經持續了快六七年了，他肯定是想要借此降低自己領地内的人口密度，降低虛境機神幹涉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必須盡快捕獲一隻虛境投影了。”
聽到這裏，墨風認真地點了點頭，其力度之大，甚至就連形成頭發的紫墨水都飄蕩了出來：“而且，這樣會對虛境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
“現在的放逐之地所對應的虛境空間仍然支離破碎，大概還需要百多年才能恢複正常，我們絕對不能讓阿瓦克地區的虛境崩潰，那樣就又是一個千年創傷！”
這的确是正确的思路，通過虛境投影，反過來确定如今緘默深淵儀式的進度，還能搞明白許多東西。
譬如說，索林大公搞出這一切的最終目的。
而聽到伊恩與妖精的讨論後，特雷斯雖然完全聽不懂，但至少能明白，他們得繼續深入了。
所以，他便下令，讓兩輛越野車朝着更深處行進，而不僅僅是在外層碰運氣。
很快，他們就找到了一批虛境投影。
但問題是，來的幻影有點多。
越野運輸車的前方，突然出現了七八十騎，一整個騎士團策馬奔騰，速度快若疾風，卷起沖天煙塵，朝着伊恩一行人飛馳而來。
“阿瓦克子爵的騎士團？！”
做過功課的特雷斯看着無人機傳輸過來的景色，不禁睜大眼睛，他匪夷所思道：“他們怎麽會在這！”
“他們也變成了虛境投影不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