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樓書房處傳來的曲調悠揚而動聽,琴聲細膩柔和,仿佛是清晨時的鳥鳴,又像是潺潺流水,清雅明亮,讓聽見的人不禁感覺到一陣安甯,沉浸在曲調的氛圍中。
——很高的水準。
這是伊恩的評價。他并不懂音樂,倒不如說,他從未學習過音樂。喜歡聽和自己會完全是兩回事,他也從未想過依森嘉德居然會這麽一手娴熟的鋼琴技藝。
不過現在想來,作爲埃倫侯爵的幼子,依森嘉德也不可能一直都在學習煉金術,其他什麽都不會——他也是經曆過全套貴族培養的人,會一門,甚至多門樂器才是常态。
伊恩來到書房門口,他看見金發少年肩背和手臂都穩定無比,修長的雙手伸出,在琴鍵上舒緩卻快捷地敲擊按壓,帶起一個又一個音符。
“伊恩,吵到你了嗎?”
察覺到友人的到來,依森嘉德用流暢的節奏結束了這一練習,他站立起身,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感知到你醒來了,覺得練一下應該沒有問題。”
“很好聽。”伊恩直言稱贊道:“沒必要因爲我停下,繼續演奏下去也可以。”
“說實話,我也沒想到你的鋼琴水平這麽高,真是出乎預料之外。”
以依森嘉德的水準,在他看來,足夠去舉辦一場小型演奏會了……當然,也可能是是升華者帶來的身體操控能力上升,但對方的水平顯而易見是有天賦的。
“差不多也快結束了,每天保持一下手感,不忘記就行。”
依森嘉德笑了笑:“這是我的興趣愛好……當初媽媽說要當一位煉金術師,得要有一雙靈巧而穩定,可以自如操控的手,她問我要選擇怎樣的方法練習,而我比較喜歡鋼琴。”
“反倒是伱。”
說到這裏,依森嘉德也認真地端詳着伊恩,他感慨道:“我才應該驚訝呢——你居然真的會離開南嶺,來到帝都……天啊,這一路上該有多麽危險?有多少冒險家和傭兵都不敢如此輕易地跨過半個帝國的領土。”
“而且,看時間,你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出行……伊恩,可能有點冒昧,但我感覺到你可能是真的喜歡這種遊曆冒險的感覺……”
“這真的那麽有意思嗎?”
甯靜湖泊一般的綠眸凝視着自己的友人,帶着深切的不解。
依森嘉德的疑問,其實也是不少人的疑問。
銀坊先生也對伊恩感慨過,少年如此年輕就踏上旅途,實在是難以想象的一件事。
甚至,就連提出遊曆這個要求的格蘭特子爵,本質上也就是想要對巴敦侯爵表示一個抗議的意思,他甚至建議伊恩居住在瑙曼城,在那裏他留有一套豪宅,可以供給伊恩使用和練習煉金術。
他們都不認爲,伊恩自己也會想要遊曆。
他們都想不到,伊恩居然是如此開懷,甚至可以說是滿懷喜悅地踏上旅途。
這與他們想象中的排斥和不滿實在是相差太多。
故而感到困惑。
“嗯……”
對此,伊恩沉吟了一會。
假如是昨天下午,他可能還會随便編一個理由告訴依森嘉德,反正這件事也不重要,他也不覺得那種回答算是騙人。
但是經曆過妖精的冥想後,更加了解自己内心深處的渴望後,少年卻不打算在這方面誤導任何人。
所以他想了想,認真地開口:“怎麽說呢,依森……探索,遊曆和冒險本質上是一回事,它也不是一種可以選擇的愛好。”
“它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依森,即便我再怎麽說服自己,呆在哈裏森港對我更加安全,更有好處,但最終,肯定還會有什麽事情會讓我踏上旅途。”
“而那個時候,我就會發現,我的行李和包裹早就已經打包準備完畢——我的心中全都是它,不知不覺就會爲它準備……準備好外套,鞋子,武器和家鄉的寄托。”
“隻有開始邁步的那一瞬間,我才能算是真正的活着。”
“我就是這樣的人。埃蘭,普德長老,乃至于格蘭特子爵等人……讓我可以稍稍止步。但他們也沒辦法永遠将我留住。”
如此說着,伊恩笑着,帶着一種樂觀的自嘲,以及诙諧地自誇:“說到底,對我這種吃菜不看碗,隻朝鍋裏叉的人來說,呆在原地實在是容易發黴。”
“而且也太浪費了不是嗎?大家都很喜歡我,無論是我的性格還是容貌……既然如此,那我就該多走走,讓更多的人開心。”
“以我的聰明才智,總該去見見更大的世界,讓更多的人見見我——不然的話,豈不是對資源的一種埋沒?”
伊恩說這話,本質上是開個玩笑,等着依森嘉德吐槽他自戀。
卻沒想到,這位同齡友人嚴肅地點了點頭:“确實。現在我有點明白了……的确,伊恩你就應該在各地旅行,這樣才能更好的理解這個世界,幫助更多的人,并被更多的人幫助。”
這下輪到伊恩不太自在了:“開玩笑的,我還沒有那麽自我爲中心,覺得我到了一個地方大家都會開心——你可别當真啊。”
“可是事實如此。”
依森嘉德從鋼琴旁邊拿起一沓文件:“這是我稍後要給媽媽看的資料……你瞧,你走過哪裏,就把問題解決在哪裏。伊恩,或許你自己不覺得,但你的确幫助了不少人,這正是令我豔羨并感到欽佩的一點。”
伊恩開始覺得依森嘉德的誇誇人形态有點過頭了。
說是這麽說,有人認可自己當然會讓人高興。
“伊恩,你會樂器嗎?”
依森嘉德從鋼琴椅上站立起身,他隻是随便找個話題,并不是想要試探亦或是猜測什麽——在這點上,他還是非常純良的。
“我可以會。但是那樣的樂器沒有靈魂。”
伊恩看了眼書房,發現的确有不少樂器,從簡單到複雜,從街頭到高雅,幾近于應有盡有。
他走上前,拿起一把魯特琴——這是他在各地酒吧看見的最常見的樂器,也是他在泰拉最熟悉的一種:“準确的說,我并不會彈奏。”
“我隻會模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