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剛才殷雨菡是掀了桌布，餐桌上的飯菜全部打翻，地闆上滿是破碎的餐具和湯汁油漬。
姜雅站在桌邊，米白色的針織披肩上也沾了一片油污，此刻臉色鐵青的盯着殷雨菡離開的方向……
殷慕白也在，他坐在座椅上，單手扶着頭，看起來頗爲沮喪無力。
幾個傭人很快拿了工具過來，默不作聲的收拾殘局。
姜雅對其中一人說：“去管家那裏拿雨菡小姐的房間備用鑰匙。”說罷，沉着臉色走出餐廳，看也沒看殷珞一眼，直接往樓上走去，似乎是要去勸誡女兒。
殷珞不以爲意的撇撇嘴。
這一家子的渾水，她才沒興趣理會。
殷珞轉身就回房間了，通知敏行另外準備午餐送去她的房間，同時備車，準備吃完飯就回學校去。
結果臨走前，在大門口又遇到殷雨菡。
她眼睛紅腫，手裏拎着一個單肩包，看樣子想要出門，走出去幾步不知怎麽又停下來，轉身惡狠狠盯着殷珞，說道：“殷珞，你少幸災樂禍！就算我嫁不好又怎麽樣？你也不會有好下場！殷宸彥馬上就要走了，到時候你還敢狂麽？我看你怎麽死！”
殷珞先是莫名其妙，随即意識到殷雨菡這是氣瘋了，逮誰咬誰。
殷珞揚起下巴，懶洋洋的回道：“你有氣找别人撒去，别一天到晚在我跟前找存在感，要你嫁人的是你媽，之所以要你嫁的原因是你爸，你要是稍微有點腦子就不該在我這裏亂吠，該去找你爸媽！”
她說完，故意燦然一笑，落在殷雨菡眼裏就是刺目的挑釁，“還有，世事難料，我是個什麽下場還不好說，但是我有遺産傍身，又有叔叔疼愛，下場再如何，也肯定比你好！”
殷雨菡氣得發抖，緊咬着唇瓣，整個表情都變得扭曲，“你怎麽知道……你爲什麽會知道？！殷珞！是不是你搞的鬼？！你報複我是不是？！”
“殷雨菡，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殷珞雙手環臂，面露不屑，“現在整個殷家都是我的，我需要搞鬼嗎？你的事是你自己鬧出來的，家裏的傭人和安保都不是瞎子聾子，他們聽到什麽自然會告訴我。如果我真要搞鬼，也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法子，隻要停掉你的殷氏銀行卡，或者降低你的信用消費額度，就足夠你焦頭爛額，你信是不信？”
殷雨菡臉色蒼白，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包。
殷珞繼承了殷家，确實有權利停到她的消費卡，雖然殷珞在繼承财産之後并沒有這麽做……
殷珞看見她捂包的動作，笑了一下，極盡嘲諷。
殷雨菡慢慢背過身去，閉上眼睛，複而睜開，眼底隻剩一片絕望。
這個家，唯一沒有害她的人，竟然是自己最讨厭的人。
她腦海中想起母親姜雅的話——
“這隻是權宜之計，你姑姑要你嫁給曹瀚青，我也不忍心，可是我們不能坐等着你爸爸去死！最多一個月庭審就會重新開始！難道你要眼睜睜看着你爸爸被判死刑？！”
“曹家隻是想要孩子，媽媽會去跟曹家談，可以不結婚……做一次人工授精，等孩子出生後媽媽幫你調養好身體，誰都不會知道這事，你依然是冰清玉潔的世家千金……”
“雨菡，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你爸爸真的被判死刑，等待我們的會是什麽？有一個死刑犯父親，誰還會娶你？還有你弟弟……慕白這輩子都會被毀了！……”
……
腳下步伐越來越快，眼前視野被淚水模糊，殷雨菡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出去。
那個曹瀚青，年紀和爸爸一樣大，她的媽媽，竟要她爲那種人生孩子……
說什麽爲了救爸爸，其實……還不是爲了殷慕白……
爲了殷慕白的前程，她這個女兒也隻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殷雨菡的身體在顫抖，心口絞痛！……淚水滾落，打濕地面的塵土。
……
敏行從車庫把車開過來，停在殷珞面前。
殷珞擺擺手，說：“叫司機再開輛車過來，看殷雨菡要去哪兒，送她一程。”
敏行愣了下，顯然不明白殷珞怎麽管起殷雨菡了，印象裏，殷雨菡總是在不停找殷珞的麻煩。
殷珞歎了口氣，道：“快去吧，她也是個可憐的。”
她是讨厭殷雨菡沒錯，可是從來沒想過要用婚姻來作爲懲罰，作爲一個女人，那樣隻會讓她覺得悲哀。
前世今生兩輩子，殷雨菡的婚姻似乎都不幸福……
……
殷慕白坐在沙發上，靜默不語。
姜雅坐在他的對面，語氣低柔而緩慢的說道：“我已經探過曹家的口風，下次開庭時，殷宸彥不在華亞，曹瀚青會想辦法保你爸爸無罪釋放，隻要把罪名全部推到赫連淇和殷樂妍身上，你爸爸隻是被親妹妹蒙蔽，或許會被降職處罰……但是不用擔心，隻要風頭過去，官複原職也不是不可能，隻是錯失了這次進入參議院的機會……”
殷慕白擡起頭，木然的看着他的母親，“媽，事到如今，你還想讓爸爸進參議院？”
姜雅的神情緊繃，口吻瞬間變得尖銳！“你是在責怪我嗎？！我這麽做是爲了誰？！賣她的人是殷樂妍！她的親姑姑！爲什麽要恨我？！我已經盡力了！我不想讓她嫁過去，我甚至說服了曹家，不用結婚，隻要生下孩子，你爸爸就可以無罪釋放！你們……你們爲什麽不體諒體諒我？！”
她一陣發洩，見兒子始終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姜雅的心，一點一點冷下來。
她恢複溫柔平和的模樣，輕聲說道：“你這幾天爲了你爸爸的事四處奔波也累了，上樓休息吧，這件事，媽媽會處理好的。”
姜雅起身離開。
殷慕白坐在原處，一動未動。
他不明白，爲什麽和夢裏不一樣了？
雨菡不是應該嫁給賀明嗎？爲什麽會跟曹家有牽扯？……這一切，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他想起這個混亂的家，想起殷珞的異常冷漠，想起那個晚上在門外聽到令人心悸的口申吟，還有殷宸彥警告的眼神……
殷慕白隻覺得一片混沌痛苦，他拿起酒架上的白蘭地，給自己倒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