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姜雅說什麽，賀夫人先出聲道：“說起雨菡，我來了之後怎麽沒看見她？幾年沒見，孩子們都長大了，我們卻老了呢。”
殷樂妍握住賀夫人的手，笑道：“雨菡是殷家長女，這些天一直忙着宴席和後廚房的事，要不然，我這嫂子哪能有閑空坐在這兒陪您聊天。都是自家人，也沒必要弄得太客套，現在就讓人叫她過來，雨菡看見表姑來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說着，就起身叫來一個女傭人，讓她喊小姐過來。
賀夫人彎着眉眼，對姜雅說：“你有這對兒女真是太招人羨慕了，慕白學業有成，雨菡又是個懂事能幹的，以後你一定有享不完的福！”
姜雅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的殷樂妍已經接過話頭，誇贊道：“誰不知道賀先生對您言聽計從，聽說你們夫妻倆二十多年都沒紅過臉，我嫂子哪有您福氣好，我哥哥太忙，家裏總是冷冷清清的，平時嫂子想找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您不光有賀先生，現在又有賀明這個孝順的侄兒陪着，真是羨慕死人了。”
姜雅面上依然保持着笑容，手卻已經攥成了拳，在人看不見的地方，緊緊掐着大腿外側的裙擺。
殷樂妍俨然比她更像殷家的女主人，與賀夫人相談甚歡，氣氛愈加融洽，反觀姜雅，倒是有些格格不入的沉默寡言。
……
殷雨菡很快來了。
姜雅注意到女兒似乎特意妝扮過，心裏又是一沉……
原本因爲葬禮，穿的無非就是各種黑色白色，妝容以素淨爲主，姜雅卻發現殷雨菡的耳朵上多了一對粉珍珠耳墜子，恰當好處的給姿容襯出幾分明麗，又不會太顯眼。
殷雨菡笑容腼腆，姿态卻大方，笑盈盈的喊了一句表姑。
賀夫人拉着殷雨菡上下打量，笑道：“真是女大十八變，幾年不見，我差點沒認出來，雨菡長成漂亮的大姑娘了。”
姜雅看出殷雨菡臉上浮現的羞怯，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默不作聲，心中升起巨大的失望……
賀家雖然條件不錯，可是在姜雅看來，絕不是女兒的良配，可恨她說的話殷雨菡全然當成耳旁風，殷樂妍的話，殷雨菡卻奉若聖旨。
姜雅張嘴想說什麽，隻覺得舌面上盡是苦澀。
殷樂妍指着賀夫人身邊的青年，對殷雨菡說：“這是賀明，賀夫人的侄子，你們都是年輕人，認識一下，以後出門在外也多個朋友。雨菡，你帶賀明四處逛逛吧。”
賀明看着殷雨菡笑了一下，他的五官相貌很英俊，笑起來的樣子如溫潤君子，風度翩翩。
殷雨菡原本對他存了好感，現在見了本人，更加心動，有些羞怯的笑了笑，說：“要不……我們去花園走走，現在春暖花開，景緻還算不錯。”
這時，姜雅起身走近殷雨菡，像是母親關心女兒般細心的爲她正了正微斜的衣領，溫言說道：“廚房那邊已經沒事了嗎？要是忙不過來，就讓你哥哥帶賀明去吧，你哥哥在北斯留學過，想必他們會有共同語言……”
姜雅的暗示是如此明顯，就連坐着的殷樂妍也面露不愉。
殷雨菡抿了抿唇，低聲答道：“媽，廚房那邊的事已經安排好了……哥哥在前面靈堂招待客人，走不開的。”
姜雅放置在她領口的一雙手，微微一滞，她擡眼定定看着殷雨菡，優雅的面容笑得溫柔，眼底卻一片清冷，“是嗎，那你好好招待賀明，不要怠慢了客人。”
殷雨菡垂下眼簾，視線避開，低低的應了一聲。
……
午後陽光明媚，春日暖人。
殷珞靠坐在飄窗上，手裏捧着一把南瓜子，正嗑着玩。
敏行按照她的吩咐，将材料按照比例一樣一樣往大玻璃碗裏放。
他一邊攪拌一邊碎碎念：“殷家這些傭人太沒規沒矩了，葬禮這麽嚴肅的場合，一群女傭竟然湊在一起讨論男賓客長得帥不帥，就因爲家裏住進一位年輕的教授，一個兩個都往前湊，像什麽話！這要是在我們軍隊裏，鐵定是要罰去特訓所挨訓的！不呆半個月肯定出不來！”
殷珞興緻勃勃聽他八卦，問：“年輕的教授？有多帥？”
提起這個，敏行就來氣，因爲對比實在是太鮮明了，人家住進來，一群傭人上趕着巴結，噓寒問暖，可是換到殷珞這兒，每次就連要個茶水也要三催四請，實在可惡！
敏行皺着眉說：“是啊，北斯帝國皇家科學院的教授，說是長得英俊清逸，而且爲人親和，風度極佳，不過我遠遠看了一眼，瘦柴一樣沒幾兩肉，沒什麽看頭，比我們指揮官大人差遠了！”
殷珞噗嗤笑起來，嘴裏的瓜子差點嗆着氣嗓。
她當然知道敏行絕對是殷宸彥的頭号腦|殘粉，連帶着審美也受到極嚴重的影響。
不過她何嘗不是呢，隻要心裏有了人，眼裏再看别的人，任憑對方長出朵花來，也覺得寡淡。
門外響起叩門聲，敏行放下手裏的東西，起身去開門，片刻後他黑着一張臉回來，手裏多了一個描花白瓷盤。
殷珞瞟了一眼那盤子，見裏面裝着一些棗子，但是個頭都偏小，即使有幾個大的，也長得歪歪扭扭，不飽滿。
明顯是被人挑剩下的。
敏行意氣難平的說道：“小姐，這些傭人太過分了！欺人太甚！我們告訴指揮官大人，讓他把這些人攆出去！”
殷珞被他鼓着腮幫子的模樣逗笑，咯咯咯樂個不停。
“小姐！您不生氣嗎？”
“幾個傭人罷了，想要處置随時都可以，先讓他們快活幾天。”殷珞渾不在意的擺擺手，她要是連幾個傭人的慢待都要怄氣，早幾年前就該被氣死了。
“那些棗子别加進去了，我們換個别的東西。”殷珞說着，人已經爬了起來，半個身體探出窗外。
敏行驚呼一聲，臉瞬間白了幾分，“小姐！您當心點啊！”
殷珞摘下窗外一朵嬌粉薔薇，扭身沖敏行笑，“喏，我們用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