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叔叔很幹淨,獸态下也沒有過重的體味,可是她一想到自己在狼肚子上窩了一整晚,心理上就覺得怪怪的,不洗澡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至于殷宸彥,則拖着自己的大尾巴去了後花園……
那裏是禁區,同時也是它的藏身之所,四季此消彼長的馥郁花香能在一定程度上遮掩島上的其它氣味,使它不至于太過狂躁。
殷珞隐約也明白了一些,雖然小寒到立春這段時間被認定是殷宸彥的獸化期,但她認爲,獸化因子的活躍軌迹是有一個起伏的,就像抛物線一樣——先逐漸增長,抵達峰值後再緩緩下落。
所以隻要避開峰值,其實殷宸彥并沒有她想象中那麽危險。
當然,這隻是她自己的猜測……
……
和貴爲兩人帶來了早餐,殷珞用餐時,殷宸彥一直沒出現。
殷珞懷疑叔叔是不是一時變不回來……所以索性不露面了?
不露面也好,面對獸化後的叔叔,感覺怪尴尬的。
早上這麽一番耽擱,殷珞上課遲到了,結果不可避免的被莫福曉一頓嘲笑。
好在今天不光她一個人遲到,所以顯得并不突兀,教室裏好幾個位置都空着。
包括昨天借她筆記的男生。
殷珞心裏不無陰謀論的想,是不是以後每個借她筆記的男生,都将在第二天消失?
……
早上依舊是文言文與古代詩詞。
科技文明越是發達,曾經的傳統文化便越容易被新生代遺忘,故而帝國教學在古文方面一向非常看重,每年的聯考都會有古文的一席之地。
所有人都在埋頭背誦,莫福曉在座位上睡得昏天暗地。
殷珞看了她一眼,無奈又好笑的搖了搖頭,便繼續看課文了。
眼前的詩句是蘇轼的《露香亭》。
——亭下佳人錦繡衣,滿身璎珞綴明玑。晚香消歇無尋處,花已飄零露已晞。
有些巧,詩裏恰好有她的名字,璎珞。
她還記得,在福利院的時候她就叫璎珞。
那時,老爺子身體還康健,是個巍然若山的嚴肅老者,他來到福利院,渾厚有力的手掌摸了摸她的頭,說:“跟我回去,名字倒也不用改了,就叫殷珞吧。”
這句話她印象深刻。
隻不過,那年她隻有四歲,關于福利院的種種記憶已經淡去,能夠記住四歲以前的名字,也隻是因爲剛好和現在的名字同音罷了。
腦海中忽然一片迷霧,零碎的片段像碎紙片一樣浮現。
她不禁蹙眉,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腦仁陣陣抽痛,胸口悶得好似喘不起氣來!
怎麽回事……
她捂住胸口,一閉上眼睛,就看見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邸!——瓊樓飛閣,高橋流水,她坐在一座八角涼亭裏蘸墨書寫,身後一個男人溫柔的圈住她的腰身,下颚抵着她的發頂,低笑出聲。
“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連字也寫不好?”
“不許笑!”她故作兇狠的說,“再笑我,我就寫你臉上!”
男人笑而不語,從後面握住她的手,溫熱的手掌覆蓋在她滑膩的手背上,她的面頰飛起紅霞,心跳也漏跳半分。
毛筆在白色宣紙上緩起緩落,幾個流轉,筆走龍蛇般渾厚酣暢。
她癡癡看着紙上的詩句,輕念出聲:“五色明珠光照水,湛然清淨本來身……是什麽意思?”
男人擱了筆,将她扳過來,笑容淺淺的看着她,“是你的名字。”
殷珞看清男人的臉,心頭突然劇痛!
她緊緊按住胸口的位置,不住的大口呼吸!
“珞珞?珞珞!……喂!你怎麽了?”莫福曉的聲音突然響起,瞬間将她驚醒!
殷珞猶如大夢初醒,一頭冷汗!
後背猛地被人一拍,莫福曉問她:“發什麽愣呢!走啦,出去溜達溜達,坐了一上午我都快憋死了!”
殷珞環顧四周,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下課了……
她捂着胸口仍在微喘,耳邊是莫福曉的碎碎念:“還說我一念書就瞌睡,你自己還不是一樣!我看你睡得比我還沉!看你以後還有沒有臉說我!”
“福曉……”殷珞盯着眼前的課桌,殘留的眩暈感使她的視線無法對焦。
“嗯?”莫福曉見殷珞垂着頭不動,有些奇怪的問她,“你怎麽了?”
殷珞緩了緩心神,聲音還有些飄:“你說……有沒有可能,看見沒發生過的事情……”
莫福曉一臉茫然,“你說的是什麽意思呀?未蔔先知?……珞珞,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殷珞沒辦法跟莫福曉說……
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剛才那股心神震蕩的感覺,但她能肯定不是夢……
而是一種……
一種……
突如其然的,從身體裏某個隐藏角落翻起的陳年往事,像是隔了許多許多年朦胧模糊,又像是親身經曆過分外清晰。
“喂!你倒是說話啊,怎麽了嘛?”莫福曉見殷珞神情呆滞,有些擔心。
殷珞看她一眼,勉強笑了笑,“沒事,我就是剛才……好像看到了一些似曾相識的片段……”
莫福曉恍然大悟,點頭說道:“我以前聽二嫂說過,時間的維度對于我們人類而言是線性的,隻能往前,不能後退,可是這條線并不平坦,有時候它會因爲某些特殊原因跳軸!小小跳一下軸,會讓人在一瞬間看見不同時間段發生的事,所以呢,有很多人在日常生活中都會遇到這種情況,比如到了一個地方覺得似曾相識,或者身處一個情景中,覺得自己好像經曆過。”
殷珞聽了,脫口問她:“那如果是大大的跳一下軸呢?”
莫福曉無所謂的聳聳肩,攤手道:“誰知道呢,也許會回到過去,也許會穿越未來,我二嫂沒告訴我。”
殷珞起初還聽得認真,聽到最後卻有些啼笑皆非,“你二嫂不是演員嗎?還知道這些?”
“她很厲害的,跑過龍套,發過唱片,當過模特,上過綜藝,有一段時間還當過主播,噢!她還兼職塔羅占蔔師和美甲師……”
兩人正說着話,教室外忽然一陣喧嘩——
一個女學生沖出人群,朝她們憤然喊道:“莫福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