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珞微乎其微的歎了一口氣,目光落在面前的澄金色玻璃茶幾上,無悲無喜。
“我的初衷隻是想讓白依雪替代我,所以增加了毒品濃度,姜雅的初衷隻是想讓我被殷銳庭糟蹋,所以故意下藥并且支開了所有傭人,可是最後,事情卻變得面目全非……殷銳庭發瘋殺人,沒有一個人來阻止他,你看,警察局将這件案子定性爲意外事故,也不是沒有道理。”
房間恢複安靜。
夏夕露沉默了很長時間,才慢慢找回自己的思維,“那你……爲什麽,沒有去找傭人幫忙,爲什麽把房門反鎖?”
“人都已經死了,傭人能幫什麽忙?”殷珞搖了搖頭,“而且,殷銳庭總會有清醒的時候,等他醒了,毒品的劑量被人動過手腳,他會不會查到我頭上?他的妻子兒女全都命喪黃泉,他會不會遷怒我?還有姜雅……如果姜雅在警察之前發現房間裏這一幕,你猜她會怎麽做?”
殷珞看向夏夕露,黑亮美麗的貓瞳又冷又利,“姜雅會殺了我,再把我的死推到殷銳庭身上,反正他已經殺了許多人,再多一個也不奇怪。”
夏夕露漸漸明白過來,遲疑的問:“所以……你把房門反鎖,是爲了防止姜雅進來對付你?”
殷珞點頭,“殷銳庭殺完人之後繼續在屋裏發瘋,像是把眼前的屍體當成怪物,嘴裏一邊喊叫一邊揮刀亂砍,我隻能繼續躲在衣櫃裏面,等他稍微恢複神智……其實也算不上太清醒,毒品讓人易怒易狂,情緒失控,他回過神來,看清了房間裏的屍體,又看見了自己手裏帶血的刀子,大概回憶起自己發狂時的所作所爲,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割喉自殺。等他死了,我才敢從衣櫃裏出來……”
她說完,歪着頭輕吐一口氣,“這就是你想要的真相。殷銳庭一家全死了,我反鎖房門,然後用白依雪的手機撥打了報警号碼,當然,按鍵時用的是她的手指,沒有留下痕迹,直到警察來到殷家……姜雅沒有找到任何機會對我下手,卻也不甘心放過我,于是把我送進監獄。”
夏夕露沒想到殷珞和姜雅的關系竟然惡劣到了這種地步,她腦子裏有些亂,張了張嘴,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低聲問:“你和姜雅,爲什麽關系會這樣——”
“水火不容麽?”殷珞笑盈盈的替她說完後面的話,“天生氣場不和吧,她厭惡我,我也厭惡她,我們都巴不得對方從這世上消失。”
殷珞說着,話鋒忽而一轉,“其實現在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姜雅已經聲名狼藉,隻要你在網絡上發布聲讨,曝光殷樂妍對你威逼利誘并導緻你遭遇停職的不公正待遇,輿論的風向必定是傾向于你的。”
“抱歉,我拒絕。”夏夕露幾乎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殷珞的要求,她正色回道,“雖然不知道爲什麽你到現在還咬着姜雅不放,但是這件事我不能做,我不能因爲自己的私利去連累總編,而且……我的停職處分其實和殷樂妍無關。”
殷珞聞言,不以爲意的撇撇嘴,“好吧,就當我沒說過吧。”最初剛和夏夕露接觸時,她就發覺了,夏夕露是個三觀很正的人,所以即使被拒絕了,殷珞也沒覺得奇怪。
殷珞拿起桌上的材料紙,不緊不慢的站起來,“希望今天我所說的真相能讓你滿意,我相信夏小姐會信守承諾,這份東西,我帶走了。”
夏夕露也如釋重負的站起身,“……謝謝。”她總算了了一件心事,一直以來都很擔心,害怕自己的所作所爲是在助纣爲虐……
殷珞勾唇笑了笑,轉身準備離開。
“殷珞。”夏夕露在背後出聲叫住她。
殷珞停下步伐,回頭看她,雙眸裏透出疑惑。
夏夕露抿了抿唇,語速極爲緩慢的問:“你給殷銳庭加重毒品劑量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他可能會發狂殺人?”
殷珞聽了,突然咯咯咯的笑起來,像是想到極爲好笑的事情,答道:“他每次在家裏吸過毒之後都會找女人做愛,所以我一直以爲那玩意……作用就是下半身的事兒,哈,他就這麽死了,姜雅一定也松了口氣吧……”
殷珞離開了。
夏夕露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深吸一口氣,又輕輕吐出,轉身拿起自己的挎包,從包裏拿出一個小巧精緻的錄音筆……
是的,她确實随身攜帶了錄音筆,隻是不知道爲什麽,那名搜身的軍官,分明看到了,卻裝作不知道。
夏夕露轉念一想,那名軍官應該是殷宸彥的人吧……
她手裏握着那枚錄音筆,心裏總有些不安。她雖然是個小有名氣的記者,但是并沒有多麽神通廣大,那些行賄的證據,是殷宸彥派人交給她的。
殷宸彥托人帶了口信,讓她找殷珞把案子的事情問清楚……而這枚錄音筆,最終也是要交到殷宸彥手裏的。
夏夕露摸不清殷宸彥的目的,他找到自己要求了解殷珞的種種信息,又要查清殷珞那件案子,仿佛……仿佛不放過殷珞任何一個秘密。
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夏夕露默默把錄音筆放回去,随後離開了酒店房間。
這樣尊貴的人物,她無力反抗,對于他的要求,夏夕露除了服從仍然是服從,或許有那麽一天,她會明白,殷宸彥對殷珞的執着究竟源于什麽。
……
酒店大堂,莫福曉守在電梯外面,焦慮不安的走來走去。
她聽見電梯發出叮的一聲響,立即扭頭望去!——殷珞在幾名軍裝士兵的護衛下走出電梯。
“怎麽樣?怎麽樣?”莫福曉趕緊跑上前去。
“沒怎麽樣,就是找我聊聊天,喏,東西給你。”
殷珞将手裏一打文件扔過去,莫福曉趕緊接住,一邊翻看一邊問:“備份呢?她不會留着備份吧?”
“放心吧,她沒那個興緻專門對付你,這些行賄證據,應該是有人幫她拿到的。”
莫福曉一臉茫然,“有人幫她?誰啊?”
殷珞側頭看向大門外蕭瑟的秋景,語氣寡淡:“我也不知道……”
除了夏夕露,還會有誰,對這樣一個陳年舊案……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