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珞隻當聽不懂殷宸彥的話,喃喃道:“三次都沒打中,我真是好運呢……”
殷宸彥靜靜看了她一會兒,意有所指的說:“或許,狙擊手選擇這把槍的原因,恰好是爲了不擊中目标。”
殷珞垂着頭,不再說話了……
少女額前的劉海投射大片陰影,使人看不清她此刻臉上的表情,她就那樣孤孤單單,又無依無助坐在對面,可是殷宸彥卻知道,這個女孩,并不像她表面看起來的那麽單純美好。
他不禁想起,調取三年前的案情卷宗時,負責案子的刑警說:“當年在殷家太太的示意下,我們确實有順水推舟之意,所以在沒有确鑿證據下,定了殷小姐的罪名,但是,這個案子裏她的嫌疑也确實是最大的……”
——殷銳庭在自己的房間裏發狂,殺死了妻兒連同保姆五人,而他清醒後看見眼前慘劇,無法接受事實,最終失控自殺,這整個經過,都在殷珞眼皮子底下發生……
殷銳庭一家六口死絕了,殷珞安然無恙。
在那個被反鎖起來的房間裏,她做了什麽?扮演了什麽角色?她真的無辜嗎?
殷家老爺子……又爲什麽在清醒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他保下殷珞……
殷宸彥看着眼前柔弱的少女,她近在咫尺,卻仿佛隔着一層看不見的霧,叫人看不清,摸不透……
“明天我送你回去。”殷宸彥再次開口,“既然你的人身安全沒有任何問題,還是住在殷家才最爲合适。私自聘用狙擊手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殷珞沒有回應他,依然垂着頭沉默不語。
殷宸彥微微蹙眉。
她的肩膀有輕微的顫抖,晶瑩的淚水一顆一顆滴在餐桌桌面上,卻無聲無息……
“你這樣位高權重的人……怎麽可能明白……”她慢慢擡起頭,仰起那張布滿淚痕的臉,“我沒有你的地位,也沒有你的能力,當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的時候,除了耍些小心機……我還能怎麽樣呢?……”
殷宸彥問:“誰要殺你?”
殷珞用一雙淚汪汪的眼睛瞪着他,破罐破摔的回道:“還能有誰?我撞破了她和三叔的好事!她害怕東窗事發就設計想要害死我!當年我僥幸沒被三叔殺死,也能被她送進死牢,現在我出獄了,如果再回到殷家,叔叔覺得她會放過我嗎?……我……我隻是想搶先一步,所以約了記者,不然案子根本不會重新徹查!以後……她總會有辦法弄死我!”
說到最後,她仿佛傷心到了極緻,嗚咽咽痛哭起來!
與上次的默默抽泣不同,這次是嗚哇嗚哇大哭,前一刻分明還兇巴巴的朝他吼,現在卻像任性的小孩子!
“……什麽都不做的話!案子肯定會不了了之!叔叔救我出來,就是爲了讓我再死一次嗎!我隻是想自保而已!”她倏地站起身,直直看着殷宸彥,淚水如泉湧出,委屈的喊道,“要送我回殷家,叔叔不如現在就殺了我!”
殷宸彥的眉頭頓時蹙起,面色沉下來。
一旁的敏行早已呆若木雞。
天啊……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和指揮官大人說話……
敏行緊張的看着對峙的兩人,膽戰心驚的想着,上次那個對指揮官大呼小叫的人……似乎,當場被一槍爆頭了?
“坐下。”殷宸彥臉上浮現薄怒,目光陰冷。
殷珞咬唇瞪着他,半晌,渾身力氣像是被抽走,她無力的坐下,閉上眼睛,任由淚水滾落,像等待判決一般的絕望。
殷宸彥冷冷的凝視着殷珞,片刻後,他輕輕歎了一聲,低聲道:“别哭了。”
殷珞仍是閉着眼睛,無聲無息的流淚。
“别哭了。”低沉的男音裏夾着一絲無奈。
殷珞見好就收,睜開淚水漣漣的眸子,小貓似的哽咽道:“叔叔不要送我回去,好不好?”
殷宸彥默然,沒有直面回答她,隻警告她:“狙擊事件,不要再有下次。”
殷珞抽抽搭搭的點了下頭,捧起盛有紅豆沙的小碗,一小勺一小勺慢慢吃。
餐桌上恢複平靜,敏行覺得自己提到嗓子眼的小心髒也可以平安歸位了……
可是過了一會兒,殷珞又開始默默流淚!
殷宸彥煩躁的問:“又怎麽了?”
殷珞眼淚汪汪的看着他,嬌聲嬌氣的說:“叔叔,我知道錯了……你還願意帶我去看雪影嗎?”
殷宸彥簡直要被她氣笑,這時候還惦記着看戰機。
“吃完飯去。”殷宸彥回道。
殷珞吸了吸鼻子,低頭乖乖的繼續吃飯了。淚水來得快,去得更快。
敏行見一場争執來勢洶洶又化解得無影無蹤,他默默退出餐廳,站在門外,心情有些複雜。
莫名的,敏行有一種感覺,以後這座島上,大概會很熱鬧……
……
合金雙層防護門打開,露出深不見底的地下通道,殷宸彥領着殷珞走進去,通道頂部的燈仿佛感應到有人進入,立即乍亮!黑暗的地下瞬間如同白晝。
殷珞睜着一雙大眼睛使勁往前望,仍是望不到盡頭。
殷宸彥按下牆壁上的按鈕,他們腳下的金屬闆忽然升起,而後筆直向前進行。
殷珞沒料到腳下的地闆會動,被吓了一跳!她條件反射抱住殷宸彥的胳膊——
殷宸彥低頭看她。
殷珞察覺到他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的微微松開些,可是當她看到腳下燈光因爲快速前進而形成的光帶,又重新更緊的摟住殷宸彥的胳膊。
過分親密的姿勢讓殷宸彥不禁皺眉,少女柔軟的身體緊緊貼着他,溫暖甜膩,他聞到了一股香甜的紅豆味兒,想起她剛才吃過紅豆沙……
這樣的氣息讓殷宸彥心中生起一絲浮躁,就像平靜的湖面被微風輕拂出漣漪。
他想和殷珞保持距離,殷珞卻唯恐殷宸彥會松開她,緊緊抓着他的胳膊,仰起小臉認真的檢讨自己:“叔叔,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别生我的氣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