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跟母後的感情如何,她這個做女兒的,看得一清二楚,确切的說,他們這些兄弟姐妹,都心知肚明。
若父皇真的去了,依着母後的性格,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所以,長樂很希望他們兩個,能回到京城來。
這樣的話,就算……就算那天真的到來,有他們陪伴着母後,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可偏偏,母後不想回來,至于父皇,他向來聽母後的,母後說不回來,他們便不回來。
“放心吧,母後沒你想象的那麽脆弱,派人時時盯着二老的情況,隻要有消息,就立刻回禀。”
握着長樂的手,景安寬慰着她,他如此說,長樂猶豫許久,最終點了點頭。
吩咐了一聲,命人時刻看着那邊的情況,長樂雖然牽腸挂肚,可因爲朝中事務繁忙,想離開去看看,根本就做不到。
她已經給大皇兄還有二皇兄送去的書信,就連小皇弟那邊也有。
她希望他們可以趕回來,陪伴着父皇走過人生最後的道路。
哪怕沒能及時,最起碼,能在那之後,好好陪伴母後,分散她的注意力,讓她不會因爲父皇的離去,而傷心欲絕。
…………
京城内的一切,遠在京城外的宸帝跟蘇清甯并不知道。
同以往一樣,每天,他們會在對方的微笑中醒來,晚上,會在對方的聲音中睡去。
宸帝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遠在外的皇子們,收到了長樂的書信。
除了大皇子之外,二皇子跟小皇子馬不停蹄的,向着夫妻倆所在的地方趕來。
大皇子身處西北邊關,此乃要塞,不是想離開就可以離開的,他必須要做好一切安排,然後找機會離開邊關。
宸帝的眼睛,徹底看不到東西了,蘇清甯明白,這是腦逆的關系,他會越來越虛弱,也會越來越痛苦。
沒那麽難受的時候,宸帝會讓蘇清甯坐在自己身邊,他伸出手來,輕輕摸着蘇清甯的臉。
“這樣,我便可以将你牢牢記在心中,等下輩子,我一定要先找到你,到時候,我們還要做夫妻。”
一邊摩挲着,宸帝開口說着,臉上帶着柔情,蘇清甯眼圈通紅,溫柔的應聲。
“那你可要記得清楚點,免得到時候認錯了人。”
“怎麽會認錯人?哪怕你變了樣子,換了性格,我照樣會找到你,認出你來。”
聽蘇清甯說完,宸帝笑着開口,十分自信,他越是如此,越是讓蘇清甯心裏難受。
可她不想讓他知道,就好像他極度不适的時候,不想讓她知道一樣。
“太後,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又過去了一些日子,宸帝的身體,弱到隻能躺在床上。
大多數時間,他都被頭疼困擾着,幸好有小謝太醫的針灸,爲他緩解頭疼。
床上的宸帝正睡着,若不是胸口有起伏,蘇清甯幾乎以爲,他已經去了。
小謝太醫跪在地上,沖着蘇清甯回禀道。
“還有多久?”蘇清甯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神情,她語氣淡淡的開口,詢問小謝太醫。
“怕是最多到天明。”沖着蘇清甯磕頭,小謝太醫回應道,他明白,自己這話,代表着什麽。
“隻剩下這麽點時間了……”聽他說完,蘇清甯的目光,落在宸帝身上,他瘦的都脫了像。
雖是如此,可在蘇清甯心中,他永遠是那個英俊帥氣的君王,她的丈夫。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吩咐一聲,最後的時光,她想要跟他一起度過。
小謝太醫猶豫片刻,最終退了出去,蘇清甯在屋裏坐了會兒,吩咐人準備了熱水。
就算他真的要走了,她也得讓他幹幹淨淨、十分穩妥的走。
熱水打來了,蘇清甯親自給宸帝擦洗身體,這是近段時間來,她每天都會做的。
擦洗了身體,換了幹淨的衣服,蘇清甯仔仔細細的,将宸帝的頭發,梳的十分整齊。
之後,她自己也沐浴洗漱了一番,換上了幹淨的衣服,梳好了宸帝最喜歡的發式。
天已經黑了,屋子裏亮了許多的油燈,蘇清甯知道,宸帝的眼睛早就看不見了,可她仍舊吩咐點了許多的燈。
或許這樣,能給她的心中,帶來一些慰藉。
二皇子等人,還在趕來的路上,就快要到了,尤其是小皇子,他是最快的。
坐在床邊,蘇清甯握着宸帝的手,同他說着話,從兩人初相識,到現在,所有的事情,就好似昨天發生的那般。
不管是哪一件,蘇清甯都深深的記在腦海裏。
古人都說,人死之後,會經過奈何橋,到時候一碗孟婆湯,便會忘卻所有的前塵往事。
“咱們約定好,若是去走那奈何橋,一定别喝孟婆湯,不然的話,隻怕你就不記得我了,到時候,還怎麽來找我呢?”
“在我的時代裏,我曾看過一本小說,内容不記得了,可裏面有句話,我記得特别清楚,我說給你聽。”
“那句話啊,是這麽說的,‘連就連,你我相約過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我不用你等我,你隻要别喝那孟婆湯就好,我也不喝,這樣,下輩子咱們還會記得彼此,就能找到彼此。”
蘇清甯的眼中,淚花在打轉,宸帝的呼吸,越來越弱了……
她擁有着現代的靈魂,很多事情,過去她都是不相信的,可自從來到這裏,認識了宸帝,再到今天,她反而開始期盼,真的有前世今生。
或許,将來的某一天,他們還會在另外一個世界再相遇,那時候,他們一定還會愛上彼此。
握着的手,沒了力氣,蘇清甯呆呆的看着他,似乎在發愣。
無論怎樣的法子,無論她說什麽,最終,還是無法挽留住宸帝的生命,他還是離開了她。
眼淚,在這一瞬間決堤,蘇清甯小聲的哭着,漸漸放大聲音,最終聲嘶力竭。
小謝太醫跪在屋外,輕聲哀歎着,事實上,太上皇支撐到今天,已經很不容易了。
這些年,他忍受着種種痛苦,隻爲了多陪陪太後,而如今,他們到底是陰陽相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