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墨修不想知道陳若水這一年來是如何訓練的兵馬,也不想知道,他的軍隊是從何處招募而來。
他隻知道,自己安排守在别院裏保護姬涼塵的手下,個個具備以一敵百的實力。
這一路暗中跟着他而來的手下不足百人,但是他們的本事姬墨修卻從不會懷疑,因此,若在他們拼盡全力之下卻仍舊讓人帶走了姬涼塵,那麽隻能證明,陳若水出動的這三千精兵,是真正的精中之精。
若他手裏所擁有的八萬兵馬皆是這樣的實力,也莫怪他生出觊觎江山的野心,因爲他手裏所擁有的籌碼足夠豐足。
隻可惜,他遇上了姬墨修,這是陳若水的不幸。
第二次來到九天賭坊,姬墨修所面對的不再是“買定離手”“買大買小”一類的吆喝聲,而是無數黑衣人嚴陣以待,牢牢在擋在了賭坊外面,無數雙冷寂而陰森的眼神瞬也不瞬地注視着姬墨修。
清一色的戎裝,凜冽而陰冷的氣勢,從骨子裏散發出彪悍不畏死的氣息。
姬墨修眯眼。
這些人雖穿着一身戎裝,卻絕不是軍人,甚至不是暗衛,而是一群死士——一群訓練有素,眼中隻有主子而無畏生死的死士。
渾身上下透着讓人心驚的死亡氣息。
姬墨修看着他們,嘴角突然幾不可察地上揚了一下,說不盡的譏冷和不屑。
若論訓練暗衛和死士的本事,這天下絕沒有一個人及得上他,便是鳳栖也不能——他手底下出來的家奴,比這些死士強上十倍百倍也不止。
在他面前裝腔作勢?
姬墨修舉步,似乎完全将眼前這些人當成了空氣一般,步伐邁得很穩很慢,卻一步不停地往賭坊正門的方向走去。
一身戎裝的死士眼刹那間猝變,如天邊湧動的烏雲,在姬墨修舉步的下一瞬,他們身體一動,如離弦的箭矢朝姬墨修撲了過來——
縱然已經意識到了這個人的危險,他們敏銳的感官已經察覺到了比他們更可怖的地獄氣息,可他們不能退縮,哪怕前進一步即是死,他們也隻能選擇前進。
就像飛蛾撞上熊熊燃燒的烈火一樣,尚未靠近火源,就已經被焚燒殆盡——此時的死士們就是那些弱小的飛蛾,一個個前仆後繼地朝着姬墨修撲來,然而尚未靠近他的身側,卻被一股強大如龍卷風一般的氣流擊了出去。
别說勢均力敵,壓根連過招都算不上。
沒有人看清這個黑袍男子是如何出的手,隻有被無情的氣流卷着重重抛出去的死士才能隐隐察覺得出來,這個黑袍男子的強大,讓他們連膽寒的機會都沒有。
一路如死神收割性命一般,帶着陰鸷冷酷和地獄之火一般濃烈的冰冷氣息,腳下的路似乎仿佛成了蒼穹下的雲端,天下萬萬民蒼生在這個男子面前都變得如蝼蟻一般……
不斷有軀體被抛出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攔在外面的黑衣死士已全部斷絕了聲息,姬墨修腳下沒有半絲遲疑的踏進了正廳門檻。
驚恐的視線紛紛投了過來,守在賭廳裏人們呆滞地看着他,眼底充滿恐懼,身體不敢動上分毫,無比驚恐駭然地看着這個如修羅一般的男子從他們眼前走過,隻留下一縷幾乎讓空氣凝結成冰的森然氣息。
黃字一号廳,黃字二号廳,黃字三号廳……
姬墨修目不斜視地穿梭而過,黑色的鹿皮靴踩在地上,周遭安靜得連走路和呼吸的聲音幾乎都聽不到。
玄字一号廳,玄字二号廳,玄字三号廳……
所有的嘈雜,所有的紛亂,所有的吆喝聲,仿佛一夕之間從整座賭坊消息得無影無蹤,裏裏外外的人仿佛看妖怪一樣,看着這個年輕的黑袍男子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沉默地朝着地字号賭廳走去。
地字一号廳,地字二号廳,地字三号廳……
到了最裏面第九間賭廳,裏面裝潢奢華氣派依舊,卻再不複靡亂喧鬧。
想找的人沒有找到,姬墨修沒有感情的黑眸輕輕一掃,冷漠的視線落在檀木旋轉樓梯的梯口位置。
冷沉的聲音在第九号賭廳緩緩響起,帶着一種毀滅性氣息,“今晚被帶來的青年,在哪兒?”
一片死寂之中,有人顫抖地指着樓梯,牙齒不斷地打着哆嗦,“在在在……上上上……上面……”
姬墨修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徑自擡腳走上了樓梯。
一樓是黃、玄、地三廳,二樓才是這間賭坊的真正隐秘所在。
天字一号廳。
一張長長的賭桌,周圍坐着形形色色的人,從衣着上看,有和尚,有道士,有武者,有富商,有書生,還有地痞惡霸……
所有能在梅花鎮見到的人的身份,幾乎全部彙集在了這張賭桌上。
然而,若是褪去身上那層僞裝身份的衣服,他們的名字隻有一個,高手。
這便是陳若水已經籠絡在手的籌碼。
除了軍隊之外,這些高手可以起的作用很大,暗殺權貴,充當奸細,統領兵馬,凝聚江湖勢力。
賭桌上有八個人。
如果今晚不是出現了意外,姬墨修大概是陳若水計劃中的第九個人。
陳若水很喜歡九,似乎湊足了一個九字,就當真能問鼎天下,成爲九五之尊——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最終還是打錯了。
九這個字并沒有給他帶來幸運和成功,而是帶來了毀滅。
并且這一次毀滅之後,他再沒有第二次東山再起的機會。
“你便是王爺招攬的第九個高手?”
桌上八雙眼睛齊齊盯着他,其中穿着道袍的年輕男人開口問了一句。
“方才這裏被帶來了一個青年?”姬墨修看了他一眼,語氣沉冷地道,“他在哪兒?”
“你說的是那個文弱書生一樣的年輕公子?”道士挑眉一笑,眼底閃過了然,“他是你的什麽人?王爺既然命人帶了他過來,你最好先别打探,到了該讓你見的時候,你自然就見到了。”
他想,眼前這個男人大概是被王爺拿住了脈門,所以才不情不願地來到了這裏,成爲了他們之中一個同伴。
而他的脈門,就是那個文弱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