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栖無奈地笑道:“你有什麽好的提議不妨都說出來,我參考參考。”
“……”木熙緩緩擡眼,目光清淡地看了他家主子一眼,須臾又默默地垂眼,嘴角幾不可察地一抽。
他的想法果然是對的。
若世間女人都像皇後這樣,那男人大概真的沒什麽地位了,個個成了寵妻狂魔兼妻奴,這天下還不直接成了女子的天下?
“我覺得,首先可以在朝政上破例,讓有才學的女子入朝爲官。”
此言一出,木熙臉色驟變,蓦然擡頭,似乎下意識地又想說些什麽,然而身爲影衛多年養成的習慣和規矩,此時卻适時地提醒了他。
眼前這個女子是皇後,縱然不是喜歡擺架子的皇後,卻也不是他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冒犯的。
跟皇後争論,原本就不是他該做的事情。況且這位皇後,還是他家主子捧在手心的人。
而臨月說完了這句話之後,低頭看着一眼懷裏的兒子,伸出手指軟軟地戳了一下他的小臉,“兒子,你覺得母後的提議怎樣?”
還不到兩個月的小家夥,雖有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靈活地轉動着,卻根本不可能回答她的問題。
臨月接着道:“現下有一句話是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真正打心底裏喜歡無才女子的男人又有多少?除非是害怕女子取代了自己的地位,或者擔心女子聰慧有才了之後,自己沒有足夠的本事駕馭,否則誰不會希望自己有個聰慧有才情的妻子?”
鳳栖對這句話倒是深以爲然。
但凡喜歡愚鈍女子的男人,大多是對自身本事和魄力缺乏自信,覺得愚笨的女子容易駕馭,可以輕而易舉地滿足自己身爲男人的自尊和虛榮心。
而真正有本事的男人,卻大多希望自己的妻子也是一個聰慧的女子,如此才能琴瑟和鳴,比翼雙飛,真正做到情感與精神上的交流。
當然,也并不是說所有男子都是如此,世間本無絕對之事,判斷的标準也有所差異。
鳳栖停下手上的動作,負手而立,悠然笑道:“但是月兒,你有沒有想過,就算這條寫進了律法之中,也不一定真的會有女子願意入朝爲官。”
臨月微默。
鳳栖淡淡續道:“時下的制度是否公平暫且不論,但世間女子早已經與男子一樣,習慣了當下的男尊女卑觀念習慣了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相夫教子的生活方式。就算有些才情出衆的女子,她們的願望也大多也隻是希望能覓一個如意郎君,而絕非抛頭露面,入朝與一群男人爲伍。”
跟木熙的辯解相比,鳳栖淡淡的言語雖然聽起來并無多少據理力争的意思,卻無疑更有說服力,他比木熙聰明之處在于,他是站在女子的角度去看待問題。
站在女子的角度,去分析女子的想法,得出的結論基本上沒有多少誤差。
世間很多女子的确是這般想法,能嫁得一個如意郎君,就是平生最值得驕傲和滿足的事情——入朝爲官,與男人爲伍,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大概她們想都不敢想。
就算有這樣一個機會擺在眼前,這偌大的天下,敢于沖破世俗,敢于嘗試的女子,也絕對少之又少。
但是少,不代表沒有。
“觀念和習慣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需要漫長的時間。”臨月擡眼,眸光平靜地與鳳栖對視,“制度一旦形成,成爲一個合法合理的存在,那麽這偌大的世間,總有一兩個奇特的女子敢于沖破這樣的世俗,做别人不敢做之事——并且是在不觸犯律法的前提之下。”
鳳栖挑眉,沒料到她會如此堅持。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臨月勾唇,漫然輕笑,“二十載之内若隻能出現這樣一個女子,那麽二十載之後,就會不斷地有這樣的女子出現。從一個變成兩個,從兩個變成三個,直到這樣的現象爲人們所習慣,那麽以後,男尊女卑的觀念便會慢慢自世人心中褪色,最終被徹底剔除。”
這是一個極爲漫長的過程,但是隻要做了,最後就一定會得到想要的結果。
鳳栖沒說話,似乎在鎖眉沉思。
很顯然,臨月的意思是想按照她以前所在的世界,來改變現下這個時代的制度和觀念。
這種提議并非不可行,但是執行起來,卻絕對有着非一般的難度。
木熙沉默地半垂着眼,視線看向不遠處的亭廊,以及廊上幾盆開得正好的山茶花。
心裏卻忍不住想,若主子把皇後的這番話當真了,隻怕以後治國要比打天下來得更難。
“好了,這個話題以後有機會我們再好好探讨,現在言歸正傳。”臨月面上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光芒,“即墨舞衣成了葉丞相的第三方夫人,卻能操控葉丞相做下謀反這樣的事情,可以想見,丞相府現在已經已經在她的掌控之下。”
至于爲什麽她甯願屈居正妻和平妻之下,而沒有直接取而代之,大概是不想把自己推上風口浪尖。
這一點臨月倒是能想通。
做背後操控之人,比正面對敵要有勝算多了。
縱然即墨舞衣擅長邪門歪道,說到底卻也畢竟隻是一個弱女子,如何與皇權和軍隊對抗?
“南秦的局勢比我們預料之中的要樂觀得多。”鳳栖道,“葉丞相府雖然掌控着大半的勢力,但擋在前面的阻礙也不少,一時半會兒,他們還沒辦法輕而易舉地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臨月微默,随即道:“木熙,這段時間首先要确保陳楚的安危,另外,即墨舞衣的情況再去細查一番,看看她在丞相府裏有什麽動作,與什麽人來往比較密切。”
“還有丞相府裏的情況,也盡量摸清楚。”
“最重要的是弄清慕家、青家、上官家對于丞相府謀反一事,所持的态度如何。”
臨月所言,句句條理清晰,顯然對南秦的政權結構早已經有了深入的了解。
木熙颔首,“屬下領命。”
應罷,轉身離去。
“上官風應該是站在皇上一邊的。”臨月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淡淡一笑,“現在需要确定的是,慕家和青家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