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稱霸一方的勢力很多,但是執牛耳者,隻有歸元殿和滄海山莊。
天下權貴皆畏忌鳳蒼,商界門庭爲戰家馬首是瞻,行走江湖之人則是提歸元殿而色變,不管是尊崇還是畏懼,都足以說明歸元殿在江湖上的地位。
身爲歸元殿殿主,肖雪寒已經有半年多的時間沒有在江湖上現身,然而卻并沒有隻言片語關于他的流言傳出——衆所周知,歸元殿殿主神出鬼沒,性子狂悖無忌,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一年半載不出現是常有的事,不會有人對此有什麽想法。
從大周帝都到晏城,若是快馬趕路,隻需三日便可抵達,但是姬墨修和姬涼塵的馬車卻用了足足七日才抵達晏城,進入歸元殿總舵。
途徑三座城池,顧及着姬涼塵的身體,姬墨修刻意放慢了趕路的速度,該下榻的時候下榻,該休息的時候休息,有時候遇上熱鬧的集市,還會停下來走走逛逛。
對于久居深宮的姬涼塵來說,這樣的日子其實很新鮮,雖然兩個男子一起逛集市給人的感覺很怪,但是他似乎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自覺,雖沒什麽特别需要采買的東西,但是這種新鮮有趣的生活方式,卻讓他感到格外自在。
到了晏城的時候,他們的馬車裏已經塞了滿滿的東西——最多的當然是衣服。
雖然他覺得衣服有兩套換着穿也就夠了,但自從馬車上那一次之後,身邊的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嘴上不敢說,面上也不敢流露出異樣來,但是卻無聲無息地買了十幾套合他身段的男裝,每一套都是貴族公子才穿得起的上等料子。
姬涼塵也曾爲此赧然,但是他心裏卻很明白,以後日子很長,他跟皇叔之間的關系就算瞞得住外人,也不可能瞞得過這些貼身相随的手下。
若不能以平常心自處,他以後的日子豈不處處都是煩惱?
這般一想,姬涼塵心态也就放開了。
歸元殿是江湖勢力,跟遠在帝都的墨王府有些不同。
自古以來,江湖和朝廷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勢力,相比起朝廷森嚴的體制,墨王府嚴苛到讓人覺得窒息的規矩,江湖勢力在規矩這方面顯然要人性化一些。
樓閣殿宇也是類似于行宮和王府般的存在,占地面積很大,處處都很寬闊,卻也處處都充滿着殺氣。
當馬車行進寬闊的院道場地上時,無數執劍的高手從四面八方湧了出來——樹梢,屋脊,廊柱,竹林。
原本看起來空無一人的場地,霎時充滿了肅殺之氣。
“擅闖歸元殿者,殺無赦!”
冷冷的一聲話落,周遭的空氣驟然變得陰森可怖。
姬涼塵坐在馬車裏,皺了皺眉,縱使他不會武功,此時也清晰的感受到了空氣中一觸即發的森然危險之氣。
姬墨修倚在軟榻上,漫不經心地撫弄着他的頭發,不發一語。
“皇叔。”姬涼塵低聲開口,“肖雪寒不是跟着來了?歸元殿屬衆不可能不認識他們的殿主吧?”
姬墨修瞥了他一眼,淡笑,“江湖險惡,你了解得太少了。”
漠然的姿态,似乎對外面的情況毫不關心。
江湖險惡?
姬涼塵嘴角輕抽了一下,心裏忍不住想,若說險惡,誰能比得上墨王府的險惡?
對于肖雪寒來說,隻怕最險惡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犯了錯落在皇叔手上的那些日子。
“四位護法年紀輕輕的,這眼神卻似乎不怎麽好使了。本殿才離開多久,居然就搞出這麽大的陣仗來迎接?”
肖雪寒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姬涼塵一怔,恍惚間記起了那才在鳳凰山下的那個言語張狂的肖殿主。
回歸江湖的肖雪寒,顯然才真正是歸元殿那個行事肆無忌憚,張狂肆意的肖殿主。
“殿主消失了這麽久,江湖上其他不知情的人都以爲殿主是在閉關修煉,屬下等卻忍不住懷疑殿主是否已經遇害了。所以這段時間,屬下等已經開始商議是否需要重新推選出一位新的殿主,卻沒想到殿主突然就回來了,屬下們有些措手不及。”
這是一個年輕粗犷的聲音,聽起來也不過三十上下的年紀,但是從他說話的語氣,和中氣十足的聲音中能聽出,此人是個武功高手——當然,此時出現在這裏攔住他們去路的人,大概無一不是高手。
此人性情應該略有些争強好勝,所以在肖雪寒話音落下之際,他第一個開口給了個下馬威,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江湖上的漢子,永遠免不了逞匹夫之勇。
姬涼塵心裏輕歎,這要是在皇叔的王府中,誰敢這般找死?
果然還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漢比較多,骨頭硬,可以爲了那一點利益,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
“歸元殿是誰的歸元殿,各位護法大概是忘了。”肖雪寒的聲音沉着冷酷,即便面對措手不及的早飯,也并無多少慌亂之色,“是否要推選新的殿主,隻怕還由不得各位當家做主!”
姬涼塵走到車簾處,掀開簾幕,安靜地看着外面的陣仗。
比起禁衛軍逼宮的場面……還是稍稍遜色了幾分。
冰冷的眼神環顧眼前的人形陣,将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收入眼底,肖雪寒淡淡道:“九位分殿主此時在哪兒?”
“殿……殿主……”一個虛弱的聲音自人群中傳來,肖雪寒擡眼看去,姬涼塵也轉頭看了過去。
一個約莫三十五六歲上下的男人,身穿藏青色長袍,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撥開人群,費力地朝肖雪寒的方向走了過來,“九位分殿主……被,被關進……”
肖雪寒冷冷道:“被關在哪兒?”
“被關進了七号……七号牢……呃!”
話未說話,眼睛突然暴睜,然後砰的一聲,整個人仰面栽倒。
與此同時,一個黑色的暗器從他的袖子裏掉了出來,黑色泛着寒光,明眼人一看,就知上面塗抹了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