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閱奏折的動作停了下來,他站起身,看着眼前幾位大臣,淡淡道:“你們先回去,剩下的事情明日早朝上再議。”
衆人雖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卻個個收了手上的工作,躬身道:“是,下官告退。”
雖然皇上在養身子,由太上皇監國,但是雲聽雨這個左相的權力卻是毋庸置疑的,太上皇對他似乎也格外信任,雖代了一個監國的名頭,可朝政的決策大權幾乎全權交給了左相。
太上皇和皇上對左相毫無猜忌的信任,是左相在朝上無往不勝的利器,群臣雖然在心裏也難免猜忌過左相是否會借機攬權,培養黨羽,然而最終事實卻證明,除了處理朝政,左相幾乎不跟任何人密切來往——除了偶爾走動的右相,和經常出入勤政殿送情報的禁衛軍統領淩霄。
就如此時,淩霄一如往常一般面無表情的臉上,在群臣魚貫退下之後,卻終于流露出了放松的神色。
“主子安然無事。”雲聽雨長長地籲了口氣,連日來繃緊的神經終于松懈了下來,唇畔也不由染上了幾分笑意,“這真是一個絕好的消息。”
淩霄點頭,素來冷漠的嘴角也難得地上揚了幾分,“主子讓戰王整軍待發,四十萬大軍對付大周,應該是足夠了。”
“四十萬?”雲聽雨想了想,緩緩搖頭,臉色随即變得凝重了許多,“若是那位大周墨王親自領兵,戰王或許會有些吃力。”
大周畢竟跟東華和青瀾都不一樣。
這句話浮上心頭,雲聽雨突然覺得世間的事情真是有些奇妙。
原本九國天下之中,除了金騰和青瀾之外,其他的七國幾乎皆可稱爲強國,而其中大周算是七國強國之中稍弱的一個國家——
而今,金騰、青瀾、東華相繼覆滅,赤唐葬送在了獨孤雲霆的手裏,而北炎——這個天下人眼中最爲強大的一國,卻以一種所有人都沒想到的狼狽姿态,消失于曆史長河之中。
北炎君王雲睿,曾經也是天下枭雄公認的強者,最後卻以自盡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結果。
而大周,因爲一個姬墨修,卻成了鳳蒼的勁敵——若戰王與姬墨修對上,誰勝誰負,尚無法預知。
“現在情況不明,大概還要等幾天看看。”
雲聽雨說着,舉步往外走去,“這個消息必須讓皇後娘娘知道,也算安了她的心。”
淩霄聞言,下意識地蹙了眉,心裏本有些不以爲然,然而沉默了須臾,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說話。
一年多以來,他心裏已經無比清楚,不能把當今皇後娘娘視作一般後宮女子——不管是在他家主子心裏的分量,還是這位皇後本身的脾性,都無法将一般的規矩套在她的身上。
因爲鳳栖的這封信,宮裏緊繃半個多月的氣氛終于緩和了一些,身在宮裏養身子的臨月,也終于徹底松了口氣。
“讓戰王整軍?”
臨月看着手裏的信箋,信上字迹蒼勁冷峭,卻鋒芒深斂,是獨屬于鳳栖的字迹。
“雖然皇上并沒有說得更詳細些,但是我們可以試着猜測一下。”雲绯這幾日是鸾鳳宮中常客,比宮瀾陪伴臨月的時間更長,“皇上前去大周是身不由己,然而從如今的局勢來看,那姬墨修并未占着絲毫上風。或許,有一句話将是他最終的結局。”
臨月盈盈看她一眼,心有靈犀一般慵然吐出四個字,“作繭自縛。”
“沒錯。”雲绯淡淡一笑,“我不想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是說句中肯的話——若非皇上去大周走這一遭,戰王便永遠也不會是姬墨修的對手。”
這句話,臨月深以爲然。
她曾經也說過姬墨修是個深不可測的人,她甚至還跟鳳栖說過,要避開此人的鋒芒。
但是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很多人,不是你想避開就能避開的。人家主動上門挑釁,甚至是光明正大地給你威脅警告——除非是那些隻想安穩度日,不敢惹是生非的小老百姓,否則誰會沒一點脾氣?
至少,鳳栖絕不是逆來順受的懦弱之輩,更不是被人欺負了之後會忍氣吞聲的人,所以姬墨修必然會爲他過度的自負而付出代價。
雖然還不清楚鳳栖在大周做了什麽,但是從信上的隻言片語來看,顯然已經是勝券在握了。
這很好。
臨月笑了笑,“戰王整軍待發,我猜想鳳栖是要再等幾天,等到兒子滿月,我便可以随着大軍一起出發。”
說到這裏,臨月撇了撇嘴,“分開了這麽多天,也提心吊膽了這麽多天,我可是把平生的酸甜苦辣一次性全嘗遍了。等見到鳳栖那個家夥,一定要讓他好好補償我。”
因爲孩子的緣故,待在深宮猶如被困深井一般無助,臨月心裏的煎熬,隻有她自己知道。
這一點,何嘗沒有鳳栖的算計在裏面?
“你照顧孩子要緊,去湊什麽熱鬧?”雲绯輕笑,語氣裏充滿揶揄意味,“皇上說不準過幾天就會回來了,到時候是要補償還是要恩寵,還不都是一句話的事兒?”
臨月聞言,漫不經心地瞅了她一眼,剛要說些什麽,突然一聲“哇”的哭聲響起,清脆響亮,中氣十足,臨月一驚,連忙轉頭,小心翼翼地抱起了睡醒的兒子。
“大概是尿濕了。”雲绯起身上前,親自動手解開襁褓,動作倒是無比熟練,伸手探了探,随即失笑,“果然是尿濕了。”
抽開寶寶臀下濕漉漉的尿布,随手扔到了床頭的盆裏,雲绯走到一旁倒了點溫水,用毛巾擰了給孩子簡單清潔了一下白嫩的小屁股,很快又取來了一片幹淨柔軟的尿布,和臨月一起給孩子換上。
“孩子還不到一個月,以後還有很長時間要你操心呢,況且現在天氣這麽冷,孩子身體嬌弱,可不能抱出去任由風吹日曬。”